十年的故事,高中充其量隻算是個開端,本該是後來的故事要更漫長,但在某種意義上卻像是被誰按下了倍速鍵,那些畫麵就好像電影被抽出來的膠卷帶,模糊又緊湊。
津城到海城,從南到北,差不多兩千公裡的距離,兩人順理成章地上了同一個大學,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仿佛愛情真的就已經是唾手可及的東西。
海市的夏天沒有津城潮濕,卻是更加炎熱,方林溪用做家教的錢給她在太古裡買了第一條奢侈品的項鏈,於是季菲重新在生日又收到了“家人”的禮物。
冬天的時候他們一起看了初雪,糖炒栗子裝進紙袋,蜂蜜的甜香縈繞。方林溪抓住季菲的手揣進大衣口袋,圍巾蓋住下巴,雪落在頭發上,錯覺他們已經共白頭。
季菲原以為生活會繼續風平浪靜,可一直到大二那年,原本學金融的方林溪突然轉專業改為學計算機,方母在電話裡吵得沸反盈天時,她才知道,原來那些隔閡其實一直都還在——那年家裡同意方林溪來海城上大學的代價,是要他報更好考公務員和國企的金融專業。
然而季菲問時,方林溪對此隻是輕描淡寫:“反正最後還是學的計算機,過程怎麼樣都無所謂,他們總不可能操控我的人生一輩子。”
當年方母的所作所為,終究在母子間埋下了一根刺,一碰就痛。
方林溪自己都四麵楚歌,明明已經疲於應付各方親戚,卻還是哄她:“就是有點擔心,我重新變成大一新生了,你會不會嫌棄要和學弟談戀愛?”
轉專業並不是毫無代價,這代表著方林溪要多在大學裡耗費一年。
“說什麼呢!”季菲眼眶剛被風吹紅,卻又緊接著被他逗笑,她安慰他說,“這下我們終於可以一塊兒畢業了。”
她學醫,大學要讀五年。
震大確實是top級彆的大學,是多少人寫在留言冊和課桌上的目標,對季菲和方林溪來說都是力所能及範圍內最好的選擇——但你知道,無論是不是最好的選擇,當對方是因為你才選擇這樣未來的時候,誰都無法做到真正無動於衷。
方林溪幾乎被家裡斷了生活費,每天疲於各種兼職和維持足以拿到獎學金的績點,所以季菲最開始並沒有把方母也給她發了很多信息這件事告訴他。但朝夕相處的人,這種事情又怎麼瞞得過彼此。
孩子確實像血親手裡的風箏,可就像方林溪說的那樣,誰也無法控製誰一輩子,見識和距離會變成足以割斷線的利刃,長大之後會催生出另一種血緣間的相處模式。
季菲不知道方林溪具體做了什麼,但她從此沒有再收到過來自方母的短信。
至此,那些陰翳似乎都已經真正散去,未來如設想一般嶄新。
方林溪一開始是做兼職,後來就更輕鬆一點,設計程序也能賺錢,高年級開始決定不考研,堅定著為兩個人的未來努力。
好在愛情也並沒有隨著時間和忙碌減少,他依舊還和高中時候一樣。季菲其實已經不太記得方林溪當時具體給過什麼承諾,但能確定他全部都一一履行過。
譬如在“送花”上過一次熱搜後,方林溪開始熱衷於搜羅各種節日,找著理由的給季菲買花。
國際兒童節、白色情人節、各種節氣、甚至植樹節......
明明和她每天忙著跑實驗室一樣,他也要忙著寫代碼,忙著和團隊一起比賽,但無論是本人還是郵寄,花都會準時送到她手上。
起先是叫花店的外賣,後來朋友介紹了一個在宿舍開花店的學妹,可以直接送花到女生宿舍,常常季菲收到花束的時候,葉片上方噴灑的保水劑甚至還沒乾。
說愛容易,但談戀愛其實很難,那兩年她也見證過彆人轟轟烈烈的愛情,最後卻都大多難免散場。
方林溪並不是天生就知道怎麼談戀愛的人,但這並不妨礙他會想著法子的讓她感受到愛。
上帝讓她失去一部分,可也讓她被另一個人好好愛過,無論回想多少次,那段時光都不會讓她忍心埋怨。
在學校的最後一年,方林溪開始創業,季菲也開始實習。
創業這件事,說白了就是在大海上劃一片小舟,浮浮沉沉,富貴在天。可方林溪頂著無數壓力,卻仍舊把剛直麵到社會殘酷麵的季菲護在身後,就像十八歲那年,她一抬頭,視線裡就是他的肩膀。
季菲完全具備一個人解決所有事情的能力,但在感受到過另一個人真摯的愛,被另一個人保護過以後,她像所有有血有肉的人一樣,開始願意接受另一種形式的關係轉變——
更何況,她其實原本就迫切地想有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