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理成枝(上) 我做了少爺十年的……(2 / 2)

短篇合集 白晝七天 7404 字 10個月前

來一的話沒說完,但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朝廷不中用,將軍多年行軍,軍權在手,隻是樹大招風,功高震主也會落的滿身傷。

午時少爺不曾回來用膳,到是來一,去了一趟蘭山苑後,匆匆忙忙的跑回來,神色慌張。

“姐姐!將軍自請去西北了!戰事緊急,收拾行裝後即刻就要出發!我聽少爺也要去,但是被將軍攔下來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西北展示竟到了這個地步,就是去歲將軍去東北,也未曾這樣著急。

來一說的果然不錯,將軍去了軍郊大營,甚至都沒來得及和夫人告彆。

大軍連夜出城,趕往西北。

蘭山苑的燭光一夜未滅,少爺陪在夫人身邊,安慰著她。

“軒之,西北幾個民族凶悍異常,你父親此次前去……”

“娘,爹手下那麼多人,況且爹熟悉戰場,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夫人倚在榻上,目光投向窗外,我立在角落中,順著夫人的目光看去,窗外樹枝上化雪結冰,麻雀並肩而立,嘰嘰喳喳的叫著。

將軍出征已有三個月,家書甚少,也不過三四封,但是夫人卻翻來覆去的看,好像多看一些,就能把將軍盼回來一樣。

我正和來一守著少爺念書,外麵就有人傳話,說是宮裡來人了。

急急忙忙的去到前院,發現夫人已經在等著了。

來人說將軍首付了安巴歌魯縣和周邊城池,皇上龍顏大悅,賞賜不多時就能送到。

“夫人,若是將軍此次能順利回京,可是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啊!”

少爺笑笑道:“榮華富貴雖好,但也不及平安康健。”

太監連忙稱是:“少爺說的有理,宮裡事務繁忙,奴才也不擾各位的清淨了,奴才這就先行告退。”

太監走了,夫人多日繃著的神經才略微放鬆了些,叮囑道:“軒之,這些時日你也累了,好好歇息吧。”

少爺麵上也終於露出笑來,帶著我和來一,也難的出府一趟。

走在街上,少爺讓我和來一先去一邊等著,轉身就進了首飾鋪子。

來一看到少爺進去,笑道:“喲,也不知道京中哪位姑娘得了我們少爺的心了。”

我知道來一真心實意為少爺高興,也知道我和少爺天壤之彆。

少爺沒一會就走了出來,身後的掌櫃高高興興的把少爺送出來,喜上眉梢。

少爺自小就喜愛在外街上走走,許是得了將軍的好消息,少爺大手一揮,把我和來一今日采買的銀錢全都自掏腰包。

我拿著一包芝麻南糖,卻覺得它沒有從前香甜。

少爺,你究竟是為了將軍高興,還是為了首飾鋪中想起的女子。

將軍這一仗從冬天打到夏天,敵人險惡,加上朝廷糧草供應不足,竟叫敵人奪了先機。

打仗勞民傷財,但西北此次野心竟然這麼大,居然想吞並半個大宣。

少爺初春的時候做了兵部郎中,如今在朝堂上也總算是能說上幾句話。

下朝後,少爺匆匆忙忙的往宮門口趕,來一架著馬車,我站在一邊,等著少爺過來。

“來一,快些回府!”

西北出了大事,將軍被人夜襲,傷到了身體,但好在隨行軍醫醫術高超,卻也隻是險險救回一條命。

夫人聽到消息的時候直接暈了過去,少爺此刻匆匆去了軍郊大營,將軍府上下一片慌亂。

我被少爺叮囑守在夫人身邊,見夫人醒了,我趕忙上前,將夫人扶了起來。

“連枝,軒之呢?”

我扶著夫人,拿著帕子為她擦汗道:“夫人,少爺去了軍郊大營,此刻不在府中。”

夫人撐起身子,對身邊的婆婆說道:“和溫,你去一趟軍郊大營,叫少爺即刻回府。”

而後,夫人支走了房裡的所有人,又叫來了來一,說道:“連枝,我前些日子夜夜做夢,將軍這次怕是要不好了,若是軒之執意去往西北,你定要跟緊了。”

“夫人,夢都是反著的,說不定將軍此刻還好好的呢!”

聽著夫人的話,我隻能撿些好聽的來安慰她。

夫人麵色蒼白,握住我的手道:“連枝,你和來一自小伴軒之一同長大,要是賀家此次有難,你們定要護少爺周全!”

“夫人……”

來一的眼睛紅了,雙手握拳,跪在地上。

“來一這條命是夫人和少爺給的,來一必定將少爺看的比自己的命還重!”

夫人喘了幾口氣,躺了下去:“連枝,你們先出去吧,軒之來了,叫他直接來見我。”

少爺匆匆從軍郊大營趕回來,直接進了夫人的房門。

我不知道夫人和少爺說了什麼,隻是少爺出來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

噩耗也來的如此突然,西北傳信回來,將軍在西北暴斃。

我不敢想少爺知道這個消息時心情怎麼樣,有多難熬,我隻知道,要變天了。

夫人知道消息後一病不起,日日用藥吊著精神,少爺將自己關在書房一天一夜後,終於打開了房門。

“連枝。”

少爺聲音沙啞,透著說不完的疲憊。

將軍屍體運回京城的時候,將軍府素縞紛飛,前來吊唁的人數不勝數。

少爺跪在靈堂,身形消瘦,我從廚房端來一碗粥,遞到少爺跟前。

“少爺,吃點東西吧,將軍府還要靠你撐著呢。”

少爺抬起頭來,麵前是將軍的棺槨,上麵放著白色的葬花。

“連枝,我再也沒有爹了。”

少爺好像終於忍不住了,多日哽在喉頭的悲傷噴發,少爺從未如此傷心,眼淚從臉上滑落,滴在地上,蔓延成一小片。

將軍下葬那日,夫人為將軍扶靈,送將軍一程。

“誌易,我竟沒想到,那一麵,竟是我們夫妻最後一麵。”

是啊,將軍出征前未曾與夫人告彆,如今卻是再也不能言。

夫人扶著將軍的棺槨,悲痛欲絕。

棺槨入土,隻見黃土一柸,漫天黃沙飛舞,覆蓋在將軍墳前。

將軍死後,西北戰事遲遲得不到解決,夫人說的沒錯,少爺果然進宮麵聖,執意奔赴西北。

夫人大病一場後,整個人消瘦很多,此刻正站在廊下,望著院裡的蘭花。

那些蘭花是將軍在世時親手為夫人所栽種的,如今斯人已逝,看著蘭花也是徒留傷心。

我站在一邊,頭頂飛簷處的風鈴微微晃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少爺要去西北,我和來一商量著怎麼跟著去,來一倒不是難事,可我一介女兒家,又該怎麼辦。

最後還是來一想了個辦法,叫我穿上男裝,手上多磨些繭子出來,又不知從哪裡找的灰粉,摸到人的臉上,半個月都不掉。

出發的時候,我和來一一左一右的跟在少爺身邊。

少爺騎著馬,就像將軍回城那日一樣。

夫人在城門口相送,走出一段距離後我忍不住回頭看。

夫人被婆婆攙扶著,寬大的衣袍遮不住她日漸消瘦的身軀,強撐著來送她世上唯一的血脈至親。

少爺的手緊緊的牽著韁繩,眼睛看著前麵。

我知道他不忍心回頭看,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忍不住。

行軍數日,我的腳掌磨出了水泡,半夜休息的時候,來一幫我擋著其他人,總算是沒有被人發現過。

水泡挑破之後就磨成了繭,也更方便行走。

夜半時分,我和來一偷偷摸摸的去了主帳,少爺還未歇息,我拿著從京城帶出來的芝麻南糖,和來一走了進去。

少爺瘦了很多,風沙磨礪,眉眼間更多了幾分將軍的氣質。

“來一,你來做什麼。”

少爺沒抬頭,卻看到一包油紙包著的東西放在了案幾上。

我臉上帶笑的看著少爺,少爺看到我,也很是震驚,旋即扭過頭去,嗬斥來一。

“來一,連枝一個女兒家,不明白戰場凶險也就算了,你怎麼也跟著做出這般胡鬨的事!”

我和來一對視一眼。

我去給少爺收拾案幾,來一殷勤的去給少爺捏肩。

“少爺,我此番前來,定不會叫人發現的。”

“是啊少爺,我和姐姐在一起,定不會有事的。”

少爺臉上還是一臉怒氣。

我索性把那包芝麻南糖打開,動手塞到少爺手裡。

“少爺,我跟出來自有我的考量,少爺不必擔心。”

燭火下,少爺的臉上被賦上一層暖色,麵容無奈。

“連枝,我瞧著你也是膽大妄為!明日起,你便到我的帳子裡來吧。”

我有些驚訝,雖知道少爺不會再追究,但還是忍不住說道

“少爺,你我男女有彆,怎能共處一帳?”

少爺拿著毛筆,敲敲我的額頭。

“你也知道男女有彆,這件事不容商議,你們早些歇息吧。”

我和來一知道改變不了少爺的想法,隻好垂頭喪氣的往外麵走。

“對了,”少爺叫住我們“連枝,你明日行軍跟緊我,不要被人發現女子之身。”

“知道了,少爺。”

我和來一走出帳篷,天空月亮高懸,幾顆星星點綴在一旁。

“也不知道夫人怎麼樣了。”

來一歎息一聲,我沒有說話,心中隻覺得悲苦。

方才我見少爺衣衫灰蒙,就想起從前少爺意氣風發的樣子。

風流倜儻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