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相見前夕 ……(1 / 2)

六年前正值天啟與謨謠國關係最為緊張之際,一個叫玉無痕的男子出現在天啟王都,並獻計於權傾朝野的景祥王府。因他一計,兩國一觸即發的一戰化為煙雲,無論是兩國皇帝還是喜好安樂的平頭百姓,明裡暗裡都對他感激涕零。沒有接受天啟皇帝的加官進爵,玉無痕卻甘願成了景祥王府的入幕之賓,無論是軍事武力還是朝野政治,但凡玉無痕獻出的計謀無不精妙堪絕。漸漸地,他便有了“天啟國智囊”的殊榮。

舒雲沁臨窗而立,怔怔地看著窗外遠處的天際出神。侍劍對“天瀑公子”進行徹查的結果已經如實稟報,他和玉衡站在她身後許久卻等不到她一句話。這個少夫人的心思,和公子一樣的莫測難猜。

“既是天啟國的智囊,又怎的名動江湖成了天瀑公子了?”舒雲沁不期然地開口,語氣平淡而緩慢。她沒有回身,似是對此毫不在意上心。

“回稟公子,玉無痕閒三岔五會去江湖上走一遭,為人出了名的冷麵冷心,對待江湖中人卻是遊刃有餘、分寸拿捏得極好,無論正邪都與他交好。因他容貌俊美非凡,惹得江湖女子皆為心動,一手天瀑鞭又獨步武林,遂被江湖人喚作天瀑公子。”侍劍喚舒雲沁公子,是因她出門在外都是化名並男裝打扮,依她吩咐,一切隻是謹慎行事。

“玉無痕麼,名字倒是與我相近。”舒雲沁還未開口,旁邊的玉衡已然出聲,聲音不冷不熱,語調有些奇怪。

侍劍斜眼睨了他一眼,目光冰冷。

玉衡挑眉直視他,七星之一的他心思剔透玲瓏,怎會不明白那一眼的含義。楚祕的四侍無論是人品樣貌或是武功皆算得中上,卻唯獨對楚祕如神一般誓死效忠一心不二。這麼多年來,除了舒雲沁外也就隻有他們堅信著楚祕尚活在人間,找尋了那麼多年,期盼了那麼多年,失望了那麼多年,再堅硬冰冷的心可還如故?不說那個玉無痕究竟是不是楚祕,即便不是楚祕本人,那樣一個與他們心中的神相似的男子,他們也是不允許有人詆毀或不敬的。

就在兩人無聲地做著眼神廝殺的時候,舒雲沁低低道,“他擅使鞭?我隻道楚祕的兵器是長劍,倒不知是不是也擅長使鞭。”話說著,她的眸中閃過一抹落寞和懊悔。夫妻一場,原來自己對他還有那麼多的不了解。

侍劍瞧了她的背影一眼,因她的話,眼神和語氣都冷了幾分,“公子乃人中胄龍,自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隻是公子最為擅長的並非鞭術。”

舒雲沁轉回身對上侍劍冰冷的神色和眼眸,心中了然輕歎。

玉衡看著舒雲沁的神情,雖知將要出口的話可能惹得她不喜,但還是直言出口:“或許,玉無痕隻是玉無痕。”而不是楚祕。

話落,侍劍冰箭一般的眼神直射玉衡,這一次玉衡似無所覺,隻是一瞬不瞬地盯住舒雲沁,將她一瞬間的顫抖和沉痛看在眼裡。

“世間怎會有如此相像的人,即便是雙生子也有長得大相徑庭的,何況是本毫無關聯的兩人。”舒雲沁頭靠著窗欞,目光空靈地望著外頭,語氣似呢喃似輕歎。她轉回頭迎上玉衡的目光,那雙眸中有著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的求生和掙紮,混合著期待和倔強,堪堪叫人不忍拂她的意。她說:“玉無痕隻是玉無痕,我是決計不會相信的。”

“公子的打算是……”侍劍忍不住出言相詢,連著玉衡也一起看向舒雲沁。

“自然是要查證他是不是楚祕。”舒雲沁頓了頓,垂首斂眉,“玉無痕……想他如此了得的一個人物,六年前怎就名不見經傳?懷才不遇麼?我卻覺得不像。”

“屬下多方查實,也無從查出六年前的玉無痕身在何處、有何作為,那個時候的他倒像是憑空出現在景祥王府一般。”侍劍接話。

“為何是景祥王府?”眾人沉默,玉衡問出疑惑。

舒雲沁淡淡搖首,“這個人太神秘,也太可疑,可是景祥王府卻安然收納了他,怕是另有玄機。”

玉衡聞言輕輕皺眉,注視著舒雲沁道:“我看那個小王爺也非善類,這樣的人能不沾上還是不沾的好。”

想起樓外樓雅間裡的光景,舒雲沁朝他苦笑,“想要查證玉無痕,怕是少不得要沾上那個小王爺了。”

玉衡眉頭皺的更深,但聽舒雲沁的話也知事實無法改變。想起那人當著自己和雲沁的麵仍和男子不遮不避衣衫不整的模樣,於是岔岔道:“那個兔兒爺算得什麼小王爺,究竟什麼來頭?”

舒雲沁看他又露出張揚脾氣,不覺失笑搖頭,果然是本性難移麼?走回屋內桌邊,伸手不疾不徐地挑了挑即將燃儘的燈芯,才開口道:“天啟國有邪魅將軍之稱的景祥王曄月冥,他的事跡從我很小起就聽說了,至於他的兒子倒還真未曾留意。隻道景祥王是當今皇帝的異母弟弟,幾年前罷爵隱退,他的兒子理所當然子襲父爵,偌大的景祥王府便歸為小王爺名下。如此而已。”

玉衡輕蔑地嗤了一聲,“原來就是個依仗老子吃老本的阿鬥!”

侍劍說:“屬下身在天啟這幾日,倒聽得一些市井流言,不知其中真假。”

“什麼?”舒雲沁問。

“景祥小王爺素來憎惡女子而喜好男寵,故自他執掌王府起,府中全換成了清一色的書童男廝,而無一侍婢丫鬟,且能進得了王府做小廝的皆是上等姿色,多半是家中貧寒賣身進去的十四五歲年紀。市井百姓說,王府中隔三差五地會抬出男子屍身,不說身上如何傷勢境況,卻皆是個個……都道是被蹂躪致死的。”侍劍再冷硬的男子,說到不妥處還是尷尬地省略了去。

舒雲沁已是心中明了。十四五歲,尚且還是孩子少年啊!回想起傍晚時候才見過的那個妖嬈男子,想著貧寒少年們被淩玩致死的命運,一時不知是何滋味。

“我倒是冤枉了他,他算不得兔兒爺,卻是個喜歡淩虐兔兒爺的禽獸!”玉衡這話說得咬牙切齒,若那景祥小王爺在此,必是會被他殺之為民除害吧。

舒雲沁看他模樣,知道位處廉貞星的他又犯起嫉惡如仇的性子了,出言點醒他:“玉衡,我們身處天啟,身份不能暴露,而他再不濟也是名正言順的景祥小王爺,此時動他必會引火上身。”

玉衡冷哼一聲沒再說話,舒雲沁知他聽進去了,斟酌著繼續道:“我在想,此人身為皇族又頂著爵號,膽敢在王都不遮不避地如此行徑,天啟的皇帝、朝臣就沒有斥責他的?”

“皇帝的親侄子,哼,那些大臣即使敢怒也怕是不敢言吧!至於皇帝,再怎麼說和那人也是一家人,包庇護短自是不在話下。”玉衡說。

舒雲沁聽著卻不敢讚同,玉衡會這麼認為純屬正常,可她怎麼說也是皇族一員,皇親貴族的事情哪有他說的那麼簡單。一家人……隻要坐上那個位置的人,麵對同胞兄弟都要存八分戒心,自己的親生兒女也要視作敵人,怎麼會和一個侄子成一家人!那個位置上的人,往往都是孤家寡人吧!

“不管怎麼說,如此行徑當朝皇帝都不曾責難於他,想他必不會是簡單人物。”

水靈月每日下午例行在後山竹林練劍,曦辰撐著下巴坐在不遠處的土坡上旁觀,不聲不響。她尚未來得及新奇於他今日的安分守禮,那廂曦辰懊惱的聲音幽幽傳來,“靈月姐姐,我看了大半天,還是不敢確定你在做什麼……練劍嗎?是有那麼一點點像啦,可是……靈月姐姐,我,我是不是很笨?”

水靈月此時正練到平地飛躍起身,聽到他的話,毫無預兆地便從半空中直直摔落在地,激起周身一團輕塵。在她躺在地上沉浸在疼痛之中尚未反應過來之際,土坡上的那廝悠悠勾起了唇角,得意而不屑。

“呀!靈月姐姐,你沒事吧?”曦辰輕呼著迅速跑到她跟前,急急將她攙扶起來,一臉驚嚇擔憂,

腰間和臀部的鈍痛強烈的令人咬牙,水靈月嗯啊低呼了兩聲,勉強牽起嘴角回他:“沒……沒事。”

曦辰定睛上下打量了她兩眼,恍然道:“果然不在練劍啊,是在練摔跟鬥!”

水靈月正揉著臀部的手猛然一顫,心中駭然,不著痕跡地退開他些許。

曦辰看在眼裡也不點破,好暇以整地看著她自以為是的愚蠢舉動。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趣,曦辰剛要開口說話,此時附近的頭頂上方卻猛然群飛起數十隻鴿子,一個個叫囂著撲騰翅膀,似受了驚嚇一般四下逃竄飛離。他仰頭望著它們消失的地方,一雙好看的眼眸不經意地眯了起來,隨即恢複如常。

他聽到身側的水靈月說:“咦,有闖入者嗎?”

曦辰側頭看她,不解:“什麼闖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