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山上,彌和謙兩人坐在石桌旁對弈,水靈月則蹲在不遠處的花欄外看被她師父照料得極好的萱草花。
謙落看一眼緊閉的屋門,不緊不慢地落下一子,“嵐這次打算閉關幾日?”
彌執了一顆白子冥神半響方才落下,看了眼屋門輕歎一聲,回道:“這次並未說時日。”
謙靜默半響,盯著棋盤微微怔忪,“他若執意隨著一起離開,她也是不忍拒絕的。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謙!”彌少有的微微提了音量,皺眉看著他,一臉不讚同,“言過了。”
謙抬眼澀然一笑,“抱歉,是我失言了。但你我心裡都清楚,我說的到底是不是實情。”
彌恢複了平時的神情,眉間的褶皺卻沒有斂起,輕歎著緩言道:“你我也都清楚,嵐一直顧及的是什麼。”
謙皺了眉,說:“不如索性向她明言,所有的一切都坦白了最好。她是個識大體的女子,她有那份度量去接受容忍。”
彌不敢苟同,回道:“確實識大體,可畢竟事關個人感情和關係,你能擔保她得知一切後能接受嗎?先不說接受,說不定還會因此令兩人關係更糟。”
謙沒有再說反駁的話,顯然也是認同了他的話。“這麼多年的閉關,不是為她出穀操心去了,就是把自己關在屋裡為她黯然傷神。我們見到了,可是她沒看見。至少,可以讓她知道。”
“嵐那種性子,是不可能說她聽了。”
“我們可以幫他說。”
彌看他一眼,將心神拉回棋局,落下一子,道:“機會呢?就說前幾日來穀裡住了一夜,我們也沒有機會與她多說上幾句。”
“啪”一顆黑子落下,謙正色道:“那就讓她多住上幾日!”
彌狐疑地多看了他幾眼,而後垂眼看向棋盤,“你不要胡來。”
謙勾起嘴角一笑,高深莫測,“不會。”
不遠處的水靈月雖是維持先前蹲著的姿勢處在花欄邊,卻早在彌提高音量喝止謙的那會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他們的對話她聽得一字不漏,以致於此刻她的身心是那般震撼無措。
原來,師父心中真的住著一個“她”,還對“她”情深意重。原來,師父每月的閉關並非真正意義上的閉關,而是全為著那個“她”而去。原來那個“她”,還是自己見過一麵的人。
可是,她已作他人婦、已身為人母,師父對她還是情誼不變嗎……
綃此刻上山來,身上沾了少許的風塵。雖然不知道她從哪來,水靈月還是起身去另一個石桌上為她倒了水,走過去遞給她,“綃師伯,您先喝杯茶吧。”
綃顯出了難得的親昵,摸了摸她的頭,誇了句“真乖”。水靈月聽了,開心地咧了嘴笑。
他們沒有避諱水靈月在場,直接說了正事,綃說:“回穀途中碰上兩人,似乎往穀裡來了。”
“噢?”謙停下對弈,來了興趣,“什麼人?”
綃答:“一男一女,不知身份。”
“被堵在下關口了?”
綃點頭。
謙挑眉看向對座依舊研究棋局的彌,“彌,你怎麼看?”
彌抬眼看了他倆一眼,緩緩道:“來醫峽穀的,多半是為求醫而來。”
謙側頭問綃:“像嗎?”
綃思量了半會兒,如實道:“不好說,兩人長得極俏,年紀都尚輕。”
“原還是俊男淑女!”謙笑言。
“練家子嗎?”彌問。
“男子腳步沉穩、吐息輕淺,絕對是個中高手,至於女子,應該沒有武藝在身。我尾隨了大半路,從麵相氣息觀察,不似有疾在身。”
彌和謙對看一眼,心下了然大半。
此時竹屋的門扉開啟,舒昀漾從內走出。玄色長衫,不經束起的長發,他仍舊是一貫的裝束。水靈月看著這樣的他,心中某個地方微微的泛疼——隻有在那個她麵前,他才穿了白衣作了裝扮。
“有人入穀來了?”舒昀漾問。
“是,年輕男女各一人。”綃回答。
舒昀漾走到萱草花欄邊,探身撫上萱草花瓣,淡淡道:“領他們進來,既然那麼想奉上藍色妖姬,豈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彌、謙、綃三人各是一懍,謙問:“你如何斷定揚言的人就是他們?”
綃補充道:“年紀尚輕,不到雙十模樣,看起來不像。”
舒昀漾卻依舊平靜道:“那個年紀,我們又在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