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想通了有了力氣才能籌劃逃離,舒雲沁不再拒絕進食。隻要曄月承淩不做出過分的舉動,舒雲沁也不再對他劍拔弩張。曄月承淩對她的限製範圍逐漸變鬆,而她對於七魂的癮卻越來越深,深到令她自己都憎惡自己的地步。
七魂的癮在每晚夜深人靜時如期發作,每到這時,曄月承淩就會提前來她房裡,或坐或站在一邊看她與七魂的藥癮痛苦掙紮對抗的煎熬,不聲不響,不動聲色。而每當舒雲沁筋疲力儘之時,他便不動聲色地來到她身邊,將小分量的七魂溶解在君山銀針裡喂她喝下。她無力掙紮,唯有絕望地任七魂更深地盤踞進她的體內。癮更深,她以後更加無力擺脫七魂。
夜裡的煎熬掙紮,令她在白日裡筋疲力儘、疲憊不堪。不知已是多少個日夜過去了,舒雲沁坐靠在窗邊的軟榻上,雙目茫然地看窗外的蝶影翩飛、草木蔥鬱。外麵無論多麼綠意盎然,也掩飾不了如今她的蕭索蒼涼。
“夫人。”素心來到身後喚她,“午膳已經備好,是在外間用膳還是端進來?”
舒雲沁恍若未聞,麵上平靜得像失了人氣一般。
素心皺眉,正欲開口,憐兒從外間走了進來.“夫人,憐兒自作主張把午膳端進來了。看著這窗外景色怡人,還是在這邊用膳比較舒暢。”
憐兒將飯菜擺上榻邊的小餐幾,“夫人,今兒個王府裡特地請了一位祈國廚子,您嘗嘗他的手藝如何?”憐兒看她依舊毫無反應,也不介意,繼續道:“公子吩咐了,倘若夫人對他的廚藝不滿意,大可以讓奴婢們稟明小王爺,將那廚子辭了。”
憐兒這麼說的時候,站在一旁的素心給了她警告性的一眼,很冷。憐兒卻隻是朝她吐吐舌,不以為意。
舒雲沁茫然沒有焦距的眸中劃過一絲波痕,素心和憐兒看在眼中,彼此心照不宣。憐兒彎身麵向舒雲沁,看著她,輕聲道:“夫人,對您照顧不周,奴婢們可是要受公子責罰的。”
至此,舒雲沁才緩緩看向身旁的憐兒,茫然無神的雙眸中漸漸有了焦距。她問:“公子,是誰?”因為身體虛弱,連帶著聲音也非常輕弱。
憐兒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而一笑,湊上她的耳邊低聲道:“夫人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公子’啊,自然就是我們的主子了。”
舒雲沁看著憐兒直起身子,漸漸續起光亮的眸中閃著莫名的情緒,憐兒和素心都看不懂。她沉默了很久,忽而扯出一絲笑容,很淺,卻十足的嘲諷。“何必呢?”她說。
既然將她帶進了水深火熱之中,又何必再派人照顧她呢?或許這不是照顧,而是變相的監視吧?隻是,她本就沒有武藝在身,如今又是這番身體狀況,何必浪費人力監視她呢?
此時,屋外傳來一陣窸窣腳步聲,素心和憐兒重整情緒,轉身迎出了屋。舒雲沁剛剛直起身子,就聽到外間憐兒的聲音:“呀,奴婢給琳琅公子請安。公子,琳琅公子!您不能進去……”
舒雲沁緩緩站起身望向來人,竟與其還有過一麵之緣。彼時在客棧中,眼前這位琳琅公子與曄月承淩一塊纏綿在榻,後因玉無痕的到來而惶惶離開。舒雲沁微微皺眉,從他的貿然闖入已經初步斷定來者不善。
“夫人,這位是琳琅公子,是小王爺最……”知道了憐兒和素心的立場,舒雲沁這會兒覺得憐兒的這番話正是在暗中提點她。
她以眼神止住了憐兒的話頭,“我知道了,你們退下吧。”
憐兒看著她,沒有動作,“回夫人,小王爺吩咐過奴婢們,要時刻守在夫人身邊供差遣。”
舒雲沁從她們的臉上看出了誓不妥協的立場,也不再強求,本就是無所謂的事情。
眼前的被喚作琳琅的男子才十六七歲的光景,麵容白淨漂亮,穿了一身華麗的緋色長袍,舉手投足間儘顯柔媚之意。他的身後跟了幾個服侍的小廝,與那時在客棧中的倉惶柔弱不同,此時的他儘顯張揚倨傲。
“你就是楚少君?”琳琅一見舒雲沁便是這句,然而不等她回答,緊接著便是微微訝異的一聲:“原來是你!”
看來他也已經認出了自己。舒雲沁這麼想著,朝他點了點頭。“是我。”
琳琅好看的眉頭緊皺著,死死盯著舒雲沁,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你是故意女扮男裝接近小王爺的?”
“不是。”
他看著她嗤笑一聲,然後轉眼打量起屋子,目光經過憐兒和素心時稍稍停留了一會兒。“聽說王府住進了一個女人,小王爺對她特彆用心。起初我還不信,這會兒眼見為實,我倒不得不信了。”他轉回眼重新看向舒雲沁,儼然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奉勸你一句,不要錯把小王爺的一時興起當成了永久寵愛。小王爺喜歡男子的事,整個王府無人不知。”
琳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便走。舒雲沁看著他的背影,表情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琳琅公子且慢。”
琳琅止了腳步,卻沒有回身。“怎麼?”
舒雲沁站在原地沒有上前,“少君有句話想要告訴公子,少君是個有家室的婦人,有夫君有稚子,絕非自願留在王府。”
“那又如何?”琳琅問。
舒雲沁淡淡一笑,“你明白的,琳琅公子。”
琳琅緩緩轉回身看她,“你要我放了你?”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舒雲沁淺笑不語。
“我不是傻瓜,不會如你所願。”琳琅丟下這一句,便帶人離開了。
舒雲沁看著空落的門口未動,心思幾經周折。隻聽素心冷冷道:“勸你不要動這樣的念頭。”
舒雲沁側眼望她,“果然是讓你們來監視我的。”
憐兒送完人進屋,就看見舒雲沁和素心兩人無聲的對峙,一個平靜淡然,一個渾身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