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狐狸在南山鎮中住了五天,這五天過的實在是索然無趣。鬼宅偏房房子簡陋不說,還漏風,夜裡頭隨便起點小風,那涼意就能順著縫隙一點點滲進屋裡,陰冷陰冷的感覺。狐狸睡覺睡冷了就往我這邊擠,他擠我就隻能挪,挪來挪去最後就隻剩個床邊兒,扒著床沿兒睡起來第二天身上哪兒哪兒都不爽利。
刨去住的地方,跟這裡吃也吃得不好。阿長他老人家活了那麼大歲數,自然有他自己的養生之道,每天都是清湯寡水的,至多再配兩片菜葉子,清淡得緊。我跟著吃了幾日勉強還能堅持,狐狸就撐不大住了,小臉瞧著總像是比平時白些。
我胸口結著的那個蟲蛹,這幾天倒是無甚動靜,盤在我胸前一動也不動的,死了似的,我私底下偷摸的拿手按了按,倒也不疼,瞅著就像塊兒刺上去的紋身,就是樣子惡心點。
眼下這蟲兒是不動彈,但誰知它什麼時候會破蛹而出,再說身上成天掛這麼個玩意兒我終究心裡是不踏實,繃不住了也就隻能跑去跟狐狸絮叨。
狐狸對我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被煩得緊了才飄出一句急不得。那語氣和我喊他看店時他回話時的腔調如出一轍,音尖兒上都透著敷衍。
平日看店懶散敷衍也就罷了,眼下這人命關天的時刻,如何是敷衍就能了事的。我往他身前站了站,垂頭看他:“你說急不得,這事兒再不急,等那鬼蟲子破了蛹,我指不定就歸位了,到時候你就摟個木頭牌位,找下家給你發工錢罷。”
狐狸躺在床上正待小憩,聞言撐開眼皮瞅了瞅我,連說了兩句時機未到,說完眼睛一閉,就要打盹。
我連忙扯著他衣領胡亂搖了搖:“彆睡彆睡,把話說清楚,甚麼時機?”
狐狸打開我的手,支起半拉身子,挺不耐煩地道:“大當家的,買幾棵白菜你尚且懂得讓人給抹個零頭,怎麼遇上大買賣反倒不知道劃價的道理了。”
這話說得我心裡哇涼:“合著大當家的一條命,在你眼裡頭就是棵能劃價的白菜?”
狐狸樂了,笑眯眯道:“哪兒能,大當家的可比白菜難伺候多了。”
我板了一張臉,嚴肅道:“彆逗貧,說正經的,那個阿長圖的無非就是些金銀珠寶,這些東西多了咱沒有,但撿巴撿巴,總歸還是能找出幾樣拿得出手的,他瞧上哪個了,給他便是。”
狐狸依舊是笑著,望向我:“你可知他瞧上的是哪個?”
我想了想,五日前初見阿長,阿長說狐狸前陣子到手了個了不得的東西。狐狸之前出遠門統共也就帶回來那麼一樣東西。
我道:“是……你之前帶回來的那個……泥丸子?”
那小泥丸子非金非銀,從材質上瞧不出什麼好來,模樣又黑了吧唧的不耐看,也不知道裡頭究竟藏了什麼名堂。
我疑惑道:“那東西,究竟是何物?”
狐狸撩了撩頭發絲兒,挺不著調的來了句無價之寶。
我撇了撇嘴。
街角賣豆花的王姑娘送他個香囊他也曾說是無價寶,後來就跟人那裡白吃了大半個月的豆腐腦。
腦子裡想歸想,嘴上我還是得順著他說話。我壓低了身子,打著商量對他道:“這錢財乃身外物,沒了還可以賺,寶貝沒了還可以再找,可是命就這一條……”
話沒說完,狐狸半道就給截下了,直接斷了我念頭:“不行。”
這話說的無比乾脆,脆得我一愣,訥訥的問了句為啥。
狐狸原本是半支著身子待著,我彎下身靠近他的時候他忽然坐起身,左臂一伸勾住我脖子,把我往他身前一帶。我失了平衡趕忙撐住床邊穩住,狐狸就勢摟著我,在我耳邊吹著氣兒輕聲道:“因為你不值這個價兒。”
狐狸呼出來的熱氣吹進我耳朵裡,麻癢一片。我一下推開他,後退著站直身子。狐狸坐在床上,保持著方才那個笑臉,靜靜地看著我。
我頓了好一會兒,才反應起來他在我耳邊說了什麼,然後又是一愣。
狐狸笑笑地道:“還有事麼。”
我往後撤了一步,道:“沒。”
狐狸挑了挑眉:“沒事便退下罷,一時半刻彆再來擾人清夢。”說完狐狸便翻身躺下,留給我個後背,最後又拖著調子道:“出去彆忘關門。”
我應了一聲,梗著脖子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