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喚作阿長的男人靜了一靜,方才緩緩地道:“老狐狸,多年未見,難為你還記著我這麼個人。”
他這一說話,立刻就把我給震了。看他身形,我原以為他與我歲數相差無幾,可這一開了口,嗓音卻顯得既老邁又滄桑。
狐狸在那兒也跟著笑了笑,吊兒郎當地道:“哦呀,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我的阿長。”
這話說得不大對味兒,聽得我眼皮子一跳。
阿長低聲一笑,轉身將那盛滿財寶的箱子蓋好,手指在箱蓋上頭點了點,又道:“說罷,來我這裡究竟所為何事。”
狐狸回手在我後背一拍,道:“為救人。”
我被狐狸一推往前跌了兩步,趕緊站好,老老實實道一句老先生。
阿長回過身,也未見言語,兩側呆立的人就跟得了指令似的齊刷刷走過來,將那幾個木箱子抬去了彆處。
阿長朝我招了招手,我忙走過去,他捉了我左手手腕號了號脈,又撩起袖子瞧了瞧胳膊上的青痕,沉吟半晌,問道:“胸口可有蛹狀的痕跡?”
我點頭道:“有。”
阿長又問:“已現幾日?”
我想了想,答道:“昨兒個夜裡頭還沒有,今天早起才發現的。”
阿長鬆開我手腕,轉向狐狸:“我這兒的規矩你知道,救人可以,但要看你拿甚麼來換。”
狐狸拿扇柄在掌心敲了一敲,道:“我的阿長精明得緊,兜圈子的話就免了,直說罷,你想要甚。”
阿長負起手:“老狐狸,聽聞你前陣子,可是到手了個了不得的東西。”
狐狸笑了笑:“你消息倒靈通。”
“你鬨出那麼大動靜,難道還指望彆人不知道麼。”阿長湊到狐狸麵前,臉上戴著麵具瞧不清神情,“把它給我,我便出手救這孩子一命。”
狐狸眨眨眼,甚乾脆的甩出來一個字:“不。”
阿長抬手摸了摸狐狸的臉,語氣略帶感慨的道:“這麼多年了,你果真一點都沒變。”
狐狸還是笑吟吟的那個樣兒,阿長抽回手:“七天,給你七天,要不要把那個給我,救他的命,你好好考慮下罷。”
南山鎮的夜晚格外的清冷,各家各戶都緊閉著房門,偶有人影從窗紙上透出來,也是石雕似的一動不動。一條街上沒有半星燈火,沒有一絲聲響,整個鎮子如同古墓一般,沉悶而孤寂。
狐狸說,南山鎮其實就是一座死城,鎮子裡除去阿長,再無半個活人。
我一愣,問之前那些坐在街邊閒話家常的老人家呢。
狐狸說,那些人早就死了,屍身被阿長用秘術封住,保持不腐,再用蠱術加以控製,配著鎮外的迷幻花香,迷惑外人。
狐狸還說,鎮外那一大片花海,實際上就是普通的鈴蘭,隻不過被阿長施了特製的麟粉,四季花開,花香聞多了可以使人產生幻覺。
如此說來,怪不得狐狸進山的時候,非得裝模作樣的拿了把扇子跟那兒來回的扇,合著那點香氣全給扇給我了。
阿長說給狐狸七天時間考慮,狐狸還真就拉著我在鬼府裡撿了間廂房,無比淡定的住下了。
鬼府的宅子破舊,門窗關不嚴,晚上還能聽見小風往屋裡呼哧呼哧的吹,我裹了裹被子,鼻端瞬時撲來一股黴味,我沒法,隻好又將被子往下扯了扯。
狐狸的聲音在一側響起:“睡不著?”
我道:“這屋又陰又潮,也不知多少年沒住過人了。”
狐狸接道:“那可有些年頭了。”
橫豎睡不著,我索性盤腿兒坐起來看著狐狸,貧嘴道:“那個阿長,到底多大歲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