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刻畫著經文的,不外乎兩種情形,一種是拿來供奉的,一種是拿來驅邪的。前者很常見,大到祭祀專用的貢品,小到掛脖子上的平安符,讓得道的高人在上頭劃拉幾筆經文,道理就跟開光差不多。至於後者,就麻煩些,須得拿經文鎮著的一般都是凶物,碰不得,招惹上就是一身的晦氣,輕則倒黴,重則喪命。
想到這兒,我拿著嫁衣的手就沒敢放下,趕緊把衣裳內襯翻出來,湊眼前認真看了看。
那經文著朱砂色,襯著明黃的裡衣頗是紮眼,衣袖披肩等邊邊角角的地方一處沒落,一字一字寫得極是細密。字跡模糊不清再加上原本就對經文無甚見解,我眯著眼瞅了半天也沒瞧出個門道,隻依稀辨出是部佛經,但它到底是祈福的還是驅魔的,就無從得知了。
這東西鼓搗半天也沒鼓搗出個結果來,最後我也沒轍了,隻好怎麼拆的再怎麼包回去,包好了帶回店裡又塞回原先擱著的那個櫃子裡,吩咐德才說物主若出現便將這包裹還給他,東西我不收。後來過了好些天物主都沒現身,我也沒見著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這事兒就算過去了。直至今日徐伯跟我說了撞邪的話,我才又想起這茬事兒。
其實回過頭想一想,我開始倒黴似乎就是從碰了那件嫁衣開始的,隻是誰沒個倒黴的時候,我最初也就沒上心,壓根沒把兩件事連在一起想,現在串在一塊,我頓時就覺出蹊蹺來了。
德才說,那人放下東西就留了一句話,說的是務必讓顧老板親啟。
他爺爺的,跟我店裡走貨的人裡,從來就沒見過長得像麻杆的男人,那話裡的顧老板,指的不是我,而是顧遠山那隻老狐狸……
想通這一塊兒,一股冷汗順著我脊梁骨刺溜爬上後背心。
店裡的生意,絕大多數都是我在打理,可偶爾也有那麼零星一兩單是狐狸接的。狐狸接的活兒,我從不乾預,因為十成裡有八成的貨都不乾淨,剩下兩成要麼是走貨的物主不乾淨,要麼是收貨的客人不乾淨,要麼就都不乾淨。
如此想來,那件嫁衣肯定是有問題的了,不過大概也不是甚麼厲害東西,否則誤碰之後我也不會隻是倒點黴運。可話說回來,這倒黴也可大可小,誰知道今天摔個跤嗆口水,明天是不是就缺胳膊斷腿兒了。
物主一去不複返,狐狸又在閉關,這東西倒有些棘手,像這樣大咧咧放在店裡肯定不妥,保不齊哪天再被人給碰了去,我思慮再三,還是把包裹從櫃子裡取了出來,抱著出了門。
大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我溜著街邊走了幾步,又停了。這不吉利的東西擱店裡我不放心,真要帶回家我又覺著彆扭。我在原地挺糾結的站著,把包裹倒了個手,夾在左胳膊底下,用空出來的右手抓了抓下巴,這無意間的一扭脖子,正好掃見街對麵那棟貴氣十足的小紅樓,大門口高懸的牌匾上,沉月閣三個大字在陽光下金光閃閃。
我腦內靈光也跟著這麼一閃。
對啊,還有這麼一位來曆不凡的主兒。
我這是小廟,他那是金殿,小廟裡供的是泥做的菩薩,金殿裡請的是金打的羅漢,我鎮不住的場子他沈君澤老人家一定能鎮住。
這麼一想我也不覺著自己有何缺德的,夾好了包裹抬步就往對麵走去。走著走著,背後傳來一個聲兒:“這位老板,算個命罷。”
我下意識一回頭,瞧見一個道士打扮的小哥,背後背著把木劍,肩上橫跨個打著補丁的破布包,手上拄著個寫著占卦算命四個大字的旗幡,正眼巴巴的望著我。
這一身行頭,正宗江湖術士打扮,正所謂十術九騙,我扭臉便走。
“誒彆走!老板你彆急著走!我這命算得可準了!算一次就收你三十文~~~”
我摟緊包裹快步走,那道士小哥被甩在後麵猶不死心,小跑著一路跟過來:“老板,老板!我看你印堂發黑,禍星當頭,如若不破,近日必有血光之災啊老板!!”
我刹住步子,道士小哥在後頭跟得緊,光顧著動嘴皮子,眼前一沒留神直直的撞在我後背,衝勁兒回轉彈得他一個後仰就要摔,我好心撈了他一把,正色道:“小兄弟,你也彆在我身上浪費唇舌了,我不算命,你找彆人罷。”
小道士反手扯住我袖子,目光熱切:“老板,你就算了罷,我給你算便宜些,二十……不、十文錢,行不行,老板?”
我看著小道士死死攥住我衣袖的一雙手,皺了皺眉。合著打劫的剛走騙錢的又來了,那五大三粗的劫匪我打他不過,這弱不禁風的小道士難不成我還怕他麼。
我手上施力,一把拽出袖子,板正了臉:“說了不算,你彆再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