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廟門叫一旁的樹杈子蓋去一半,要趕上個眼神不濟的主兒,還真難看得見。我嘖了一聲,對搖光道:“走,那邊瞧瞧去。”
湊近了一觀摩,這廟倒也算不上小,隻是牆根底下生了好些雜亂的野草,周邊還挨著不少樹木,枝枝葉葉的一遮再一擋,就把門臉弄得挺不起眼了。我帶著搖光站在廟門前,眯著眼睛費勁巴拉瞅了半天,這才從樹葉縫裡瞧見懸掛著的牌匾,隱約寫著鬼王廟三個陰測測的大字。
要說這求神拜佛的祠堂見得多了,倒是頭一遭遇著個拜鬼的。
鬼王廟的廟門要開不開的虛掩著,拿手輕輕一推,門扇就吱呀一聲敞了開來。我站在門外往裡瞄了瞄,門那頭連著的是條走道,兩側很窄,走道儘頭通著廟堂,廟堂裡頭光線略顯昏暗,遠遠的瞧不細致。
搖光在我背後探出半顆腦袋,挺好奇的往裡頭望著。我拍拍他肩頭,呼了口氣,跨步而入。
這走道至多也就能容下兩個男子並排而行,兩邊的牆上都繪著壁畫。估計繪製的年頭有些遠,壁畫顏色明顯發暗,牆皮的邊角處還有些起潮,鼓出好些大小不一的包,看起來疙疙瘩瘩的。
我一路往裡走,一路看壁畫,畫裡頭先是出現了一個披麻戴孝的長發女子,跪在一棵大樹下,捂著臉似在哭泣,身邊七七八八豎著好些墓碑。再往後走,就看見一股白煙從地底下冒出來,煙霧之中裹著一個瘦瘦高高的人影。緊接著在下一幅壁畫中,煙霧散去,霧中人現出身形,靜靜立在樹下,而那個長發女子則轉過了身,五體投地的行了個大禮,拜倒在那人腳下。這之後的很長一段牆壁上,都畫著一隊身著喜服、吹鑼打鼓的人,隊伍正中抬著一頂紅色的轎子,麵朝著廟堂的方向。
壁畫看完,路也走到了儘頭,我和搖光進了廟堂,地方一下子就寬敞了起來。四方形的房間裡,繞著牆邊,陳列著各種形態詭異麵露凶煞的小鬼石像,或長舌,或長角,或手執巨斧怒目圓睜,或掌持冥燈掩嘴竊笑。整個房間的最中間擺著一尊著了黑漆的銅像,高約一丈,和一眾小鬼不同,這尊像反倒是人的模樣,瘦高個,眉毛眼睛具是細細長長的,嘴角微微往上翹著,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我定定看了好一會兒,略有遲疑的開口:“這是……鬼王?”
這眉眼,這麵相,怎麼看都有點獐眉鼠目的,略顯奸佞。
搖光在後頭嘿了一聲,默了片刻,又跟了一句:“一點兒都不像。”
這話聽得我一笑,正要扭身嗆他,一道聲音十分突兀的橫插進來:“小兄弟,飯能亂吃,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嚇了一跳,尋聲兒看過去,立馬在張牙舞爪的小鬼石像中掃到一張老邁的臉。
這陰陰冷冷的廟堂裡冷不丁的忽然冒出個人來,搖光大抵也是驚了下,杵在那兒不吱聲了,我反應快一些,擠出半絲兒笑掛臉上:“老爺子,小孩子不懂規矩,有冒失之處,還請多擔待。”
那老人家滾滾眼珠掃了掃我,哼唧一聲,從小鬼石像後頭繞了出來。他一出來,我才看清楚,他一身黃袍褂子,約莫是這廟裡的廟祝。
老廟祝趿拉著鞋幫子走出來,道:“兩位,是外鄉人?”
“是,生意人,來貴地討個生計。”我瞎掰道,“我帶著家童偶經此路,看見這兒有座廟,說來也是生意人一貫的習慣,入鄉隨俗,入哪家的門拜哪地的廟,希望能通通財路,沾沾貴氣,圖個吉利。”
老廟祝撐撐眼皮,瞧了瞧我:“哦,這位老板,那你可來的不是時候。”他抬手往鬼王像腳下的功德箱上拍了拍,箱蓋一震,帶起不少塵土,“這廟早就廢了,廢了好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