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男子二十歲模樣,雙目湛……(1 / 2)

於飛調 司徒流雲 5780 字 10個月前

清源山脈綿長,山高林密,秀麗幽深,半山腰處雲霧繚繞,高聳的青峰更是破入九霄,令人望而生畏。林中溪澗縱橫,溝壑密布,而環繞的涇水煙波浩淼,襯著純藍天色與如黛蒼山,真讓人有種置身世外桃源的錯覺。

涇水岸邊一白發老翁正端坐垂釣,雙目微閉,握杆的手一動不動,想來已在這裡坐了些時候了。今日的風頭不太大,乾淨清爽的微風陣陣,隻見水麵上波光粼粼,岸旁的蘆葦叢紛紛含笑點頭,一派舒心寫意的畫麵。

一陣婉轉的笛聲伴著輕朗的風飄然而來,淡淡淺淺,細膩綿延,正凝神把杆的老翁聞聲頓覺心神舒爽,不自覺眯起了雙眼,目光朝著聲音的源頭追尋而去。隻見水麵上緩緩漂來一隻小巧竹筏,一身形頎長的男子泰然立於其上,動作閒適隨意,那天籟之音便從唇邊的碧綠色曲笛逸出。

那男子待竹筏行得近了便收了曲笛,足尖輕點,翩然一躍上了岸,整了整衣衫便朝老翁走來。老翁眼力不佳,待走得近了才看清來人的長相,不由驚得張大了嘴,半晌發不出聲來。

男子二十歲模樣,雙目湛湛,劍眉入鬢,氣質溫潤雋朗,身形清雅難言,晨輝柔和地拂在他身上,淺淺地竟透出一股絕俗韻涵。他在老翁跟前站定,極有禮貌地躬身行禮,娓娓道:“晚輩謝重鸞,打擾老丈垂釣雅興,在此賠罪。”他的嗓音清朗和潤,聽得人頓覺久旱甘霖。老翁好不容易從初時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連忙撐著身子站起來道:“不礙事,不礙事,倒是小夥子,你怎會來此窮鄉僻壤?”

謝重鸞攙扶著老翁站起,低低笑了一聲:“老丈此言差矣,此處山清水秀,又怎能以窮僻兩字形容。請問老丈,這裡可是棋州清源山?”

見那老翁點頭,他便繼續道:“不瞞老丈,重鸞此行便是要去雲中村探望故人,一路上也算得遊山玩水,順而行醫助人、曆練自身。”

老翁恍然,連忙說道:“要去雲中村得從山的另一麵上哪,西邊的山頭山勢險峻、荒無人跡,可是沒有路通上去的。如今天色仍早,不如待晌午時分你同我回家用膳,之後我再給你指上山的路如何?”

重鸞低頭稍作思考,歉意回答:“多謝老丈美意,隻是重鸞聽聞清源山自然景色不同彆處,若是從山道而上勢必會錯過一些迤邐風光,雖山路艱險,攀爬起來卻定是彆有一番趣味,遂重鸞更有意從這一頭上山,還望老丈見諒。”

老翁聽他如此說來也不好勉強,更是讚許地拍了拍他肩膀點了點頭:“年輕人啊,有氣魄!”

重鸞聞言不禁綻出羞赧笑容,朝他抱拳行禮道:“那重鸞便出發了,老丈多保重。”

被他的笑容晃了神,老翁也不回答,隻看著他遠去的俊挺背影口中喃喃道:“世上竟有這般天人相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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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密林環繞,巨石縱橫,其間飛流潺潺,鳥聲陣陣。清風吹過,在錯雜的林間瞥見深色的律動,帶來飽含璞質韻味的大自然的呼吸。重鸞尋了一處乾淨的高坡坐下,抬起袖子輕輕拭去額上的薄汗,接著閉眼深吸了一口不同俗世的新鮮空氣,不免滿足地謂歎出聲。

自四年前為救胞妹墨完墟而離開居住了十六年的落霞雙澗,惜彆了鶼鰈情深的父母,他便遵循了內心的意願,秉承父誌,開始了懸壺濟世,四海為家的生活。墨玉與謝竹筠皆是博聞多才,他與妹妹自小耳濡目染,見識已非同凡人;而這些年更是獨自行走江湖,看遍了形形色色的人文風光,真正有了對人生的感悟與體會。

他出外行醫從不提及父親名號,但箬竹公子年輕時救人太多,他又和父親長相氣質相像,不多久就被認出,並冠以小謝公子之稱。他對這類虛名不以為意,覺著隻消能為人解救病痛,叫什麼並不重要,怕隻怕醫術淺薄未能助人,豈不抹黑了父親顏麵。誰道箬竹公子知曉後修書一封,信上隻有短短十四字:“吾兒,秉心而醫,少時必能青出於藍。”接著與墨玉兩人撇了竹屋,銷聲匿跡,不知道去了哪裡當遊仙去了。

想來父親對自己的醫術十分有把握,卻也明了他畢竟涉世未深,閱曆尚淺,心中必有浮念,不若與母親一走了之,放任自己在這紅塵沉浮,好曆練自身從而找尋脫俗的心境。妹妹墨完墟聽他訴說完畢後頗沒形象地大笑一番,晃著腦袋道:“爹爹許是這麼想的,可娘親定是這十幾年來在落霞雙澗被悶壞了,敢情這次是攛掇著爹爹一同出走遊玩呢!”

這個妹妹,雖為雙生,脾性等等卻與自己天差地彆。哭哭笑笑,叫叫鬨鬨,頑皮起來一點也沒有女孩子的樣子。皇朝的守疆元帥隨輕塵乃父母好友,也是他們兄妹的義父,小時候曾有一次帶著兒子來家裡做客,那小子除了一頭紅發明顯遺傳自隨輕塵外全身上下無一處像他,貌似有些……有些發圓……但也就那樣的身胚,最後還被完墟戲耍地哭了,臨走的時候都是抹著淚的呢。人說女兒像爹,有時候他真懷疑,父親年輕時是否也是這個樣子。每每思及此他便冷汗直流,趕緊從腦海中消了這奇奇怪怪的念頭。難以想象,難以想象啊……

沉浸在回憶中的思緒突然被中斷,重鸞緩緩起身,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雙親皆是武學精深之人,尤其母親墨玉體質特殊,而他偏偏承了這體質,竟能陰陽兩氣同修不混,手握靈犀寶劍而不被震懾。隻因他無心爭顯,不然以如今的造詣他早已入高手之列。

他的耳力目力比常人好上幾倍,此時林中的聲音分明不同於草木動物,而這般偏僻的地方又怎會有人跡呢?胸中突然有種莫名的悸動,他竟克製不住地抬腳,循著遠處輕輕的悉索聲走了過去。

心跳如鼓,重鸞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如此緊張,微顫的手撥開灌木的枝丫,露出山林中的一條彎曲小溪,以及——溪邊正在汲水的一個白色身影。

那個瘦小的身形背對著他,雙手握著水桶從溪中舀水,看樣子似乎有些吃力。漆黑的長發簡單在腦後挽成髻,散發又從肩上垂下,由著動作上下起伏飄動,恍若輕靈的柳絮。重鸞看著那個輪廓,耳邊頓時沒了聲音,眼中的一切山林樹木突然消失不見,麵前幻化出一條濃霧迷障的路,路的儘頭便是她,隱隱現現,背影卻突出的決絕堅強,靜靜地站在那裡。

那女子似感受到他的目光,緩緩起身回頭,眸光與他的碰撞,重鸞如遭電擊,怔怔站在當場,霎那間周遭環繞的霧氣猛然散開,腳下的路無影無蹤,天地間似乎隻剩下了他與她。

那是一雙澄澈冰亮的眼睛,淡淡的光彩流轉,似深水寒潭般攏成漩渦,不真實地要把他吸進去。他從沒有覺得人的眼光可以如此有穿透力,那一刻他仿佛全然被她看穿,心中沒有絲毫秘密藏匿。

他望著她,她也望著他,兩個人靜靜對視,直到這個女子蹙起了雙眉,麵色顯出彷徨與痛苦,手中的水桶鬆脫,“砰”地一聲落在了地上。

一瞬間周遭的聲音景象全部歸位,重鸞立即清醒了過來,連忙走近幾步行禮道:“在下謝重鸞,路過此地,不意驚擾姑娘,還請見諒。”

那女子也不說話,隻是麵帶驚惶地望著他。重鸞走上前來拾起地上的木桶,正要開口為她汲水,卻見她轉身便跑,步伐踉蹌卻急急忙忙,似乎他是洪水猛獸一般。若是追過去,豈不是更加唐突了彆人?不由止了步,提了桶的手停在半空,他傻傻瞪著那女子離去的方向呆了半晌,頗有些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