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異動 他麵色如水,沉聲而語……(2 / 2)

於飛調 司徒流雲 4339 字 10個月前

“看來今日你倆無法上山祭拜了,瞧這雨勢還得落個個把時辰呢。不過這倒也好,先生在我們家多住幾日,也好讓我和爹多儘儘地主之誼。”長平不習慣如此安靜的氣氛,故意捏了話茬說將起來,反正心中正有此意,他倒是很感謝這場及時雨,隻不過懷葑的“就醫”就得延後了。

懷葑聞言多少有了反應,她長長歎出一口氣,低下頭輕笑起來。“天意如此。大哥,我們兩個人,能走多遠便走多遠罷。”

長平心中疑惑,什麼叫能走多遠便走多遠?這樣惡劣的天氣這麼多年來在雲中村算是數一數二的,他們難道打算就這樣出門?就算身著鬥笠蓑衣,不出十步路都還免不了要被澆得渾身濕透的。隻是他思忖了許久也不見動靜,反倒見這倆人互相依偎著低聲說話,麵上的神色平靜幸福,半點不像是因這天氣被困住的窘態,綿延在彼此之間的卻是情深意重的濃濃眷戀。他吸了吸鼻子,識趣地轉身入了廚房,口中還嘟噥著:“這個天氣還是熬點薑湯喝罷,免得過會兒一個個都著了涼。”

暴雨一直延續了大半天,直到申時末才完全止住,空氣裡都充滿了樹葉、泥土和花朵混合起來的味道。重鸞望著略微泛著奇異紫色的天空,心知不能再耽擱,便攜了懷葑來跟關家父子辭行。

他拱手道:“想來山路泥濘不便行走,上山祭拜定也會多費周折,不得不延後再說。我和懷葑決定這就下山了,事出倉促,實也並不在原定計劃之內,隻得待日後有機會再來探望你們。”

他又回頭看著懷葑,眼中帶著歉疚。她彎起唇捏了捏他的手,輕聲道:“事出突然,大哥必定是要權衡輕重護我周全的。祭奠爹爹一事有心便足夠了,何必拘泥於形式禮節……”她想起了什麼,麵色紅了紅,讓原先蒼白無血色的小臉轉瞬亮了起來,“至於……成親一事,大哥也不必……拘泥於形式禮節。在我心中……大哥早已是懷葑的……夫君了……”

她這段話說得斷斷續續,細弱蚊蠅,幾乎都要囫圇吞下去了,可重鸞何等耳力,一字不差都捕捉到了,頓時展開笑顏,眼角霎那傾瀉下動人心魄的無匹溫柔,就好像水流緩慢的溪澗從高處落入深邃的湖泊,輕輕激起圈圈漣漪,在春風下悄然散開而去,卻似蕩漾入了人的心懷,竟把懷葑一時看得呆了。

從前長平一直以為小謝先生儒雅溫順,脾氣難得地好,但在經曆了三年前力保懷葑一事後才發覺,這個外表平靜無害的男子,其實卻在對於認定的事或人上不會給予任何妥協的餘地,行事向來說一不二。這也許才是真正的小謝先生罷,相識這麼久,他卻感覺今日才開始理解這個人。

長平點點頭,取出兩套蓑衣鬥笠和高腳木屐遞與兩人,笑笑說道:“先生什麼話,我們之間不用如此客氣的。什麼時候想來便來,我們關家的客房永遠為先生預備著!”他的話純樸實在,逗得四人都笑開了,一掃之前的陰霾氣氛。

言語間從遠處傳來依稀的喊聲,懷葑雙眉一皺,刺痛由額間毫無預警地襲來,疼得她立即捂住額頭蜷起了身體蹲在地上。她輕輕抓住身旁的重鸞,口中喃喃道:“他們來了,正如預知所示警的一樣,往這邊來了……”

重鸞胸口一悶,麵上卻不動聲色,柔聲安慰道:“可走得動?大哥來背你,我們從另一條路走。”

關老爹趕忙製止道:“這可使不得,背山的路未經修整,經這大雨一衝且不說泥濘不堪,更極有泥石滑坡的可能。”

懷中的懷葑哆嗦得厲害,一直不停囈語:“我們走不了了,要出事要出事啊……”

重鸞聞言眼一眯,知曉正麵衝突再也避免不了,便不再多言,將懷葑扶起入了屋內,靜靜地等待暴風雨的再次來臨。

不多時關家院門前便聚集了一眾人,男女老幼,全村的人幾乎都到了場,黑壓壓一片將關家堵得水泄不通。一眼望去婦孺們手中提著油燈、布條以及繩索,而壯年男子竟然都提著斧子、鐮刀一類的利器,重鸞原就知曉他們來意不善,但見到這副光景依舊不可抑製地狠狠皺起了眉頭,攢掌成拳。

領頭的男子是兩年前新晉的族長,懷葑強撐起來看了他一眼,那個人四十上下,和霜佳一樣生得眉清目秀。原來是她的堂兄,該是接替她死去的父親成為族長的罷——懷葑腦中忽然蹦出這樣的認知,連自己都被唬了一跳,不由得心悸惶恐起來。

她清清楚楚地明白這個變化所代表的意義——她的力量又覺醒了一層。

重鸞感受到她身體的僵硬,心中擔憂更甚,將她的柔荑握得更緊。懷葑感受到他的鼓勵,鼓起勇氣抬起頭,在他如鏡的眸中印下一個安慰的笑容。在那樣溫柔的注視下,自己心中竟也不複方才的懼意了,有些東西避之不及,不如迎頭麵對,再說,她不是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重鸞領著她來到眾人麵前,憑階而立,橫眉俯視一周,俊朗的麵容不怒自威,毫無顧忌地透出一股逼人寒意。

他麵色如水,沉聲而語:“你們,又要重演三年前那一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