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自己姓名元熙也顧不上未經人事的羞恥之心。聽得似是存著自己不知曉的內情,便止住破門而入的衝動。
“是啊,再靠近些……我好與你細說……”謝慶捎帶喘息的語氣頗為急切。“那日我打聽好了她會從那街角路過,便尋了機會,好好算計……”
“哈哈哈,公子好生厲害……”
屋外的元熙還是怔怔地聽著二人不堪的對話,奈何靡靡之音越發不堪入耳,便稍顯臉紅地遠離了房門。
冷眼遣那名方才叫自己又隨著進偏院的丫鬟,元熙令她立刻把少爺喚出來。而後則是匆匆回了正院,狠狠地關上了喜房之門。
天光大亮,那謝中書家的次子貌似終於儘了興,才出房門便看見,昨日與他拜天地的女子此時正一身白衣,立在和煦的朝陽之下。目光冷凝澄如秋水,不施粉黛,膚如凝脂,苗條的身段婀娜玲瓏,緊束的腰帶更襯得腰肢芊芊,烏發輕挽,周身散著清冷的光輝。
謝慶拿著東西的手微微發緊,緩緩伸出又欲折返,看著眼前宛若高嶺之花的超塵脫俗的新婚夫人,他頓時不打算說本欲與元熙說的話了,不待謝慶回神。元熙便在片刻的沉默之後,儘顯賢惠淑良,用略帶祈求的語氣同謝慶說:“你能否求謝大人上書,我父親忠君愛國,絕無可能通敵叛國!”
元熙說著便見謝慶伸手向她遞來什麼東西,打眼細瞧,居然是休書一封!
怔怔地看著謝慶遞過來的休書,元熙還是接下,不待細看,隻瞧見“一彆兩寬”、“風月不想沾,山水不相逢,春秋不相見”等字眼。
就在這時謝慶身後有一嬌小的女子走出,元熙又一次震顫,那女子應是比她更年輕些,身量不高,但相貌神情竟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謝慶回望一眼身後,又昂首這才與元熙齊平,對她道:“既然已聽得消息,你父兄雖然率軍叛國,死在朝外,元府大抵也已經抄沒。聖上念你一屆女流,又不會武功,與朝中事當是無關。我父親說謝家隻能給你休書和離,日後你便自行離去,好自為之吧!”
他轉身將身後人摟住,準備返回屋內,看著眼前情形,元熙無名火起,眼中盛著對麵的二人,儘是厭惡,她忍耐多時已忍無可忍。元熙實在裝不下去溫婉大方,卸掉麵具,直接以武者的方式來緩解那已然炸裂的心情。不待謝慶反應對著那人後心,用了七八分力,抬腿就是一腳。
元熙雖說有深藏不露的武功,但再怎麼拳腳相加好像皆無法緩解她心中的憤懣,乾脆揪住謝慶的領子把不比自己高的這個男人一手拎起,怨憤一巴掌道:“你我偶遇是你的精心設計?是不是?昂?說話啊?”
那謝慶猛地一震,叫喊出聲:“你敢打我,我父親可是當朝中書,姑母是當今皇後,你居然敢……”
還沒有等謝慶說完,元熙便又來了一巴掌招呼。問一句便朝自己這個糟心的“前夫”臉上來一掌,不知是氣的還是對前夫動手用了十足十的力氣,打得謝慶大喊大叫。
扔了對方在地上翻滾,那謝慶還以身軀將那小女子護著,元熙又是一頓拳腳照顧,片刻之後光潔的額頭上竟冒出三兩顆晶瑩的汗珠。
“謝家諸人,多善陰詭之計來陷害旁人吧?”元熙冷聲詢問,聽得那妾氏哭泣漣漣,謝慶嗷嗷叫疼,元熙又對兩人補了幾腳,感覺自己清明些許,抓住腦中的想法,連忙質問地上之人:
“楚王東征,後朝外之界東陵峽失守。我父親舊日多次請命出征,以解東北之亂,中書令良久不曾草擬詔令,你兄長又以糧草為由多次推脫,我父兄冤死沙場,是否也是謝中書令的手筆?”
除了武藝元熙還暗中隨鏡淵的外祖父習得醫術,如今更是專挑謝慶的非要害之處狂揍。
偏院裡的動靜終於引來了謝府的家將,看著數人在側,縱使是元熙再如何天賦異稟武功高強,思忖著也是難敵眼前高大的眾家將,於是便撕了在手中攥地發皺的休書。
停了動作,俯視對謝慶冷聲道,記好了:“謝公子記牢了風月不想沾,山水不相逢,春秋不相見,彆讓我元熙再見到你這宵小,否則見一次打一次。”
說完還胡亂補了兩腳,不聽那人嗚哇亂叫。她足尖輕點,輕躍遠走,飛快地回正院取了諸多銀票錢兩,又隨意拿了三兩樣帶來的便衣,隨手打了個小包袱後,背上包裹迅速離開了謝府。
暖陽隱藏身影,陰雲紛遝而至。一身素白的元熙走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對今日早晨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是感覺朦朦朧朧的非真實感。獨自一人留在府中,又孤身一人出嫁,如今父兄赤血濺沙場,屍骨未寒,自己確確實實無所牽絆。腳步匆忙間就徑直走到了威遠將軍府門前。
逐漸有零星細雨自蒼穹而下,打在元熙雪白的麵頰之上,濃密的睫簾也盛著細密的水珠,不知是無根之水還是元熙微涼的喪親之痛。
元熙見得有有官兵往來進出,拿著些紙張信箋,忙上前詢問,遭嗬,斥責她潔身自好遠離此處。元府就這樣在元熙麵前被抄沒,貼上了封條。
十八歲的元熙許久之後才止住淚水,她自是不信平日裡教導兒女愛國為上,抑或是訓誡兵卒都以大局為重,把“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掛在嘴邊的父親,怎會與那北蠻朝外攪在一處。思考著應當北上前往朝外為父親和兄長收屍,尋覓線索,查明真相,洗刷冤屈,帶至親屍骨回故裡好生安葬。
尋鋪子買了乾糧,又在過城北時換了馬匹,牽著白馬出了燕都。待出得城門,元熙回首遠眺,心中感慨要與這紛亂的燕都闊彆,她想著縱然朝外常年沐雪,路遠馬亡,也定要尋得父親和兄長,帶忠君報國的將帥一同回家。雪白的身影踏上馬蹬,飛身跨坐馬背,緊握韁繩,一揮馬鞭,單薄的身影在顛簸中揚塵遠去。
直接前往陌生之處,她隻是希望儘快見到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