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姑娘,我……我好像想不起來……”他本是楚王承影,聽得方才那公子叫她元熙,那公子是京中中書家的公子,外界十分不太平,那華服公子應也不認得自己,但保險起見,不該疏漏。另有元熙此名,承影總感覺自己在哪裡聽過,甚是耳熟,但一時半會兒就是無法憶起。
“手給我,我再看看,先前也未曾發現頭部受傷,或是記憶有損,總不能是凍傻了吧?”說著又給他把脈,悉心有加,無比細致。又接著道:“你莫不是,怕走露了軍中身份?罷了你不說便不說了。”
“真是甚是感激,救命之恩,無以回報…”沒等榻上人說完,元熙趕緊就打斷了他。
“你打住,彆講了,彆說什麼以身相許,與之相比我更感興趣金銀萬兩,半數家產……”元熙頓感言語有些不妥,遂放下那人的手不再言語。
承影想了想自己的家產,雖然不多,倒是足夠這女子無憂無慮一輩子了,於是道:“全數家產也可。”
“你竟是這般知恩圖報之士,你可還有什麼軍中弟兄之類的,我且先去遺沙岸守著,救了他們,來日家財萬貫,開個醫館。玄商奪回東方和北境遺失領土後,我就開多家分店,日後江湖浪跡行醫也有了落腳點。”白皙的臉上隨著元熙的言語帶了笑容,微微帶著些粉紅,承影覺得這般天然去雕飾分外好看。
“好!那來日必然奉上全數家產。”承影收回真摯盯著人家姑娘的目光。
元熙又接道:“那總得有個稱呼吧?我日後又要去往何方尋你?”
“便叫我楚影吧,日後定會相遇。”承影終於記起來,在棲凰山便聽聞了威遠將軍元靖赫八萬軍士共喪朝外鐵蹄之下,方才那姓謝的公子說元熙要去往朝陵山尋著她父親兄長,眼前女子便是威遠將軍府上獨女元熙,元翰之妹。小時候承影是見過,還一同玩耍,這般想到甚感分外有緣,觀者女子亦是一身正氣,救人於水火之間,頗為坦蕩,遠超京中那群庸脂俗粉。
承影思量著自己應於元熙一同前往東陵峽,但不知自己身隕的消息傳回朝中,威遠將軍若也未留得命在,四方未平,皇兄年邁,朝中怕會大亂。
之後元熙和化名楚影的承影,一同用過飯。元熙又給這位楚影煎了藥,心下感歎終於不用元熙再親手灌給他喝了。
晚間因著楚影身上沒有半分銀兩,元熙因為給楚影買藥尋衣,不多的積蓄就在日複一日間見了底。於是二人便又居於一間房內,數日同居一室也不覺有它,楚影不好意思救命恩人這般用心照看他,還要睡頗為硬朗的小榻,於是便主動將床榻讓給了元熙,楚影睡一旁的小硬榻。
元熙也不矯情,那人身強體壯,如今醒來,按時服藥,很快便會大好。
後來,謝慶又帶著曉曦前來敲門,這兩人大約亦在這家客棧中歇腳,那謝二公子八成還在癡心妄想元熙會隨他回燕都。
元熙本欲想著不開門,但楚影大約是痊愈後,便開始有意無意地服侍元熙,大有事必躬親之感,但在元熙眼中這楚影做什麼都免不了手忙腳亂,比起元熙還不甚熟練,疊個被子那被成了豆腐卷兒,倒個水,倒了滿桌滿地,遇著敲門楚影自然而然地代她開了門。
謝慶看見比自己高上一頭不止,又十分俊朗的黑衣男子,頓時火冒三丈。張口就要開罵,卻又有些許猶豫。元熙確是根本不給他機會,直接將他趕出了房間,用力關了門。獨留了那喚作曉曦的小妾與元熙楚影留在房內,而房外的謝慶確是不住拍門。嘶聲叫嚷:“你藏人就算了,還同居一室,開門!快開門……”
元熙一邊從自己的包裹中取了什麼東西,一邊對曉曦低聲道:“今日並不想再給你把脈,難免再看出不該看的齷齪,你把這個吃了,傷痛會好的快些!”
說著就遞了一枚藥丸給曉曦,並一罐子藥油,顧不上曉曦略顯呆滯的神情,元熙接著說:“藥油塗抹傷處,好得更快,你一並收了,勸著謝二回燕都,我要走了,與他早就沒有了瓜葛,不願再見,你們好自為之。”
曉曦怔愣著接過元熙給的藥,似是揣著顆心,弱弱低頭,盈盈下拜,片刻後似是下定決心,雙眸滿含感激對元熙真誠道:“多謝元姑娘,願姑娘一路順遂,我會勸著公子回去的。”
說完曉曦就轉身離開房間,元熙也回神,發現一旁的楚影滿眼深邃、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元熙便走到他身邊,朝這人眼前揮了揮手,楚影這才回過神來,問她:“你為何給你前夫的小妾送藥?不是餘錢無多了嗎?”
“本就無辜…還是小女子……算了不說這個了,你已然大好,我打算儘快動身離去。楚影,你日後又何去何從?”元熙看向他的目光裡夾雜著些許疑問,
楚影看向元熙的目光真摯有滿含感激之情:“就此彆過吧,原是本該隨你一齊,生死相隨,也還不清姑娘的恩情。但我有其餘事物急於奔赴,隻得來日再還。”
卻在此時,屋外又響起了劇烈的敲門聲,元熙看了眼楚影,又以眼神示意他是否可以從窗戶裡一起走出,甩掉謝慶這個麻煩,楚影頷首同意。
元熙阻止了想要為她收拾行囊的楚影,自己飛快地收拾了包裹,而後兩人離開了居住多日的客棧。元熙給楚影也換了馬,在微涼的北風中二人一並行至遺沙江畔。
“元姑娘去吧!路上多加保重,定有再會之期!”
元熙溫婉的樣貌突然露出一個邪魅的微笑:“那是自然,我還惦記著你的家產呢!”
於是在楚王殿下承影的目送下,元熙策馬揚鞭,白駿颯踏,過了遺沙,繼續北上,遠赴西陵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