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眾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之中,元熙又向宋叔公詢問了一些相關的病症,那人原本並不相信眼前的年輕姑娘的醫術。
但是在元熙不斷地敘述之中,宋家的這位老者臉色卻是越來越差。
農村的冬日火盆和地籠便是主要的取暖工具,承影扶著元熙讓她離火源近了些許,元熙看了一眼此刻在農房之中依舊氣度華貴的楚王殿下,隻是輕輕彎了彎嘴角,沒有抗拒隨著承影的動作伸出白皙的手對著火烤了烤。
堂屋間眾人惶惶不安,他們這是錯怪了宋雨,少年被冤枉,但這並不屬於苦其心誌,勞其筋骨的範疇。他們都知道未聽少年半分解釋,直接將人扔進冰冷的河水之中這實屬間接謀殺。
承影適時開口道:“回來時老人家連落單的家犬都記得喚上,可見並不是記性不好!”
於是他們一眾人又是羞愧地默默無言,宋雨完全清醒之後起身來到承影和元熙麵前,隨後便是低頭跪了下來。
元熙早就發覺他頸側有被打過的痕跡,身軀瘦弱也不像是個好生養活的鄉間兒郎。宋雨一跪,元熙打算將少年扶起,但宋雨並未起身,一雙眸子中全是濕潤的淚水。
他抬頭看向元熙和承影,眼中全是敬佩和感激之情,宋雨小少年用低低的嗓音開口:“謝過俠士的救命之恩,叔公他隻是年紀大了,有些事情不記得了。多番大罵先前應當也是勸我向善,但是他們要殺了我便再不是親人了……求恩人收我為徒,日後我同你們一起浪跡天涯,生死相隨!”
夜深了,一側的大嬸連忙上前打圓場:“先去準備些飯食,一起用過飯明日再說道吧!”
在匆匆用過一些晚飯之後,宋雨帶著承影和元熙來到了他的家。
農村的房子全是就是些木石達成的,房頂之上鋪著褪色的茅草。
因為天黑的緣故,元熙並不能將宋雨家房屋四周的環境看得特彆清楚,隻能看清這元熙原本應當是有矮牆圍護,或許是因為年久失修,原本整齊堆砌的牆在風雨之中爭相倒塌。
承影將牽來兩匹馬拴在宋雨家院內的一棵歪脖子樹上,將韁繩死死係上,不單單是防止馬匹夜間亂跑,也是防止有不安好心的過客順手牽馬。
就像是此間的主人向小宋雨揮手告彆,徒留得空蕩的居室和小院裡被外人欺淩的孤獨少年。被誤會,沒有人可以聽他說,也沒有依靠。若非承影和元熙恰巧經過,宋雨恐怕真的是在劫難逃,今日就會命喪封河。
來到宋雨的屋中,發現逼仄的房間裡陰暗非常,宋雨的家中也僅有兩間矮房。一間是做飯用餐的地方,一間是臥房。宋雨搬來木柴將火盆點燃,屋裡很快就有了溫暖的氣息,但是因為木柴不似木炭,隨之而來的便是稍顯得嗆人的煙味。
承影一個大男人自然是不在乎這些,元熙想著他們兩人今天救宋雨小少年,在這小小的宋家莊也不方便再去其餘人家借宿。
於是便選擇了在宋雨家落腳,但宋雨家僅有一間臥房,床也僅有一張,但幸好這張床的尺寸尚且能盛下三人。
對於宋雨所說的要跟隨他們浪跡天涯,但是這恐怕並不能成真……
首先,承影是當今的楚王殿下,朝中重臣,戰亂之時更是玄商不可或缺一員猛將。誰去浪跡天涯承影都不可能浪跡天涯。其次,便是元熙和承影此番外出是暗中去呈天府搜尋線索,帶上宋雨也不是不可以隻是真實的身份怕是要就此泄露。再者,宋雨日後應當如何安置,真的拜承影為師,那自然是不甚可能。如果宋雨跟隨元熙學習武功醫術,這也不是不可以,那這少年要跟著她一同寄居在楚王府嗎?想到此處元熙才意識到她可能真的要撿一個便宜徒弟了。
趁著宋雨去燒水,元熙同承影說明了她的想法。承影同意了了搭救少年,但是隻低聲告訴元熙將少年放入軍營便可,明日尋筆墨,給宋雨一封信讓他自去燕都或是他們從呈天府回來的時候直接將宋雨帶走便可。
信義昭彰,楚王殿下一諾千金。
三人再對坐之時已經將近子夜,再三沉默之後,三人終於躺在了一張榻上,承影和元熙蓋著鬥篷讓,宋雨有自己的被子,兩個男子挨得稍近一些,元熙獨自縮在角落,不想和那兩人靠得太近。
一宿無話,農村的房子牆體不似楚王府的屋舍那般厚重,元熙雖然把自己裹得很緊。卻又感覺自己被一雙冰冷的雪浪不容分說地拖進了一片空洞的白色雪地之間,天地茫茫僅有銀色,萬事萬物都被銀色的燃料儘數染去原有的顏色。元熙抽身想奮力逃出這極寒之地,健步輕抬,極速行至溫暖之處。
那極度寒涼的銀色雪浪卻又一次出現,又一把將稍微感到些許溫暖的元熙拽進了冰冷的雪地裡。她冷得厲害,想逃脫卻又被狠狠束縛,光亮的溫暖就在前方不遠之處,但卻又是無法令自己完全屬於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