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帝君神魂若是歸位,曲落浮便是在短時間內,再也無法將人鎖在身邊了。
思此,曲落浮的神色牢牢的鎖定地上的仙者,原本伸出的右手,握緊了插在心口處的匕首,向外用力一拔,傷口處的血液,順著衣襟,汩汩而下。
紫荊匕首的很辣之處,從不在於刀刃有多麼的鋒利,而在於匕首本身,會無休止的,吞噬中刀者一身的靈力,血液,乃至靈魂。
曲落浮望著手中沾血的匕首,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琉璃般的眼眸,漸漸染上血光,周身原本純淨的靈力,被體內突然爆發出的魔氣染黑,額間突然冒出的魔紋,為本就俊美的麵龐,徒增了幾分妖異。
魔力爆發的那一瞬,墜魔淵下,那被封印的魔族,似有所感,一雙雙猶如枯骨手,帶著幾絲腐敗的血肉,身出淤泥,妄圖拽下那輪懸掛在天邊的明月。
隻可惜,又被天族強有力的封印,給鎮壓回地底。
麵對突然出現的魔氣,以及曲落浮額間那枚紅藍交錯的魔紋時,餘執眼中終於有了一種不同的情緒。
驚訝,恍惚,不可思議。
世人皆知,魔紋一般都是黑紅二色,而神仙卻是沒有,自己的好友,祁陌,本是北海的一條銀龍,因著血脈深處,有一絲妖氣,因而修煉到神君的位置上時,額間便出現了一枚銀藍色神紋。
可如今在祁陌神君轉世的曲落浮額上,出現的這兩者交雜的花紋,卻明顯不同。
一時間,餘執腦海中閃過一抹奇異的想法。
【這魔氣,好強……難道就是因為這來路不明的魔氣,這才導致,我與祁陌之間,生生世世,都未能善終。】
【該死,這一定是那魔族,設下的陷阱,輪轉百世,我竟從未看破。】
【但剛剛那一刀,來不及了,怎麼辦。】
餘執“你入魔了,什麼時候的事情?我竟從未發覺。”
聞言,曲落浮笑道“師尊,原來你還會關心我,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語氣中頗有一種被主人遺棄的小狗,滿腹委屈的樣子,讓原本打心底裡認為,這徒弟,已經不能要了的餘執,突然又萌生了一種,撿起來重新涮吧涮吧,或許還有點希望。
若有朝一日,好友的神魂,重新聚攏,兩人之間秋後算賬,也不是不可。
卻不想,下一瞬,隻覺眼前強光閃過,劇烈的疼痛席卷全身。
【□□崽子居然自爆了?!!】
下一刻再次醒來,本以為,已經回歸本體,正要感慨一聲,世事無常,這都是命的餘執仙尊,驟然發現,眼前周遭的場景,怎麼莫名的熟悉?
竟不是南方帝君所在的南黎境,而是啟元宗,餘執仙尊所在的落霞峰。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沒死透嗎?】
思緒間,房門被人從外打開,餘執抬眸一看,隻見一身穿黃綠色夾襖,衣上繡滿鈴蘭花,頭頂兩隻粉骨朵的女孩,蹦蹦跳跳的往裡闖。
見狀,餘執心中倍感驚訝,這不就是他那個鈴蘭花修煉成精,品味奇差,卻又為了護著他,而英年早逝的小師姐嗎?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修真界中,雖有人修,妖修,魔修,鬼修等,但除花鈴這般,自宗門內部的器物靈獸成精的,其他妖、鬼,幾乎都不會隨意接近人族所在的宗門。
而在餘執對往昔的記憶中,小師姐為人友善,但隻對曲落浮,在見第一麵的時候,就尤為不喜,因此也在自己跟前,有意無意的提上過多次,要小心自己那個徒弟。
花草樹木成精,直覺總比凡人敏銳許多,小師姐同神魂被封,失去記憶的餘執一同長大,曆經了無數歲月,兩人之間,不是親人,卻有著比親人更為深厚的情誼。
隻可惜餘執那時候,並未將花鈴的三兩句言語提示,放在心上。
直至後來,小師姐莫名失蹤,餘執在世間尋尋覓覓的良久,終不見其身影,再見之時,便已是虛彌幻境後,在眾人圍攻之下,花鈴留下的殘影,從被曲落浮充當大義滅親,指證餘執的本體中,浮現而出,為他擋下一擊,餘執這才恍然大悟。
那渾身上下,花花綠綠,嫌棄自己的花色,不夠鮮豔,還總要在頭上彆兩朵紅花的小師姐,原來早已離去。
隻剩最後一縷殘魂,也因他而消亡。
另一邊,走進房內的花鈴,一眼便看到了,床上的餘執,正用一種極度複雜的眼神,望著自己,心中也是疑惑。
一把子竄了過去,不客氣的跳上床頭,兩隻小短腿,懸在空中,一晃一晃的,歪著腦袋詢問“阿執,你怎麼啦?”
餘執“小師姐?”
花鈴“嗯,咦?”
下一瞬,花鈴便被嚇的,幾乎立刻要從原地起飛,一個不穩,竟一屁股跌落在地上。
她與餘執相識百年,精怪化形後,生長周期不同於凡人,因而不要說百年,就是再過多久,花鈴還隻是一副八九歲孩童的模樣。
雖是師姐,相識至今,餘執愣是沒這樣叫過自己一聲,還總是花鈴,花鈴的喊著。
沒想到,收了個不省心的徒弟,睡了一覺,到叫他懂得了尊老愛幼不成?花鈴如是想。
隻下一刻,便又警惕起來,摸著床邊重新坐下道“阿執,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要來勸你,特地來動搖軍心的呀。”
話落,又義正言辭外加些許苦口婆心的繼續道“我告訴你,不可能的鴨,花鈴很有原則的,你看,升仙會上那麼多好的苗子,你選誰不好,乾嘛偏偏就看上了那個姓曲的小乞丐呢?”
聞言,餘執心中倍感詫異,他一直知道,小師姐與曲落浮一見麵,便各種看不順他,但曾經的記憶中,卻沒有這麼一段。
原來重來一次,再去看看,花鈴便從這麼早開始,就已發現了,曲落浮的不同。
【那是不是就可以變相的證明,那莫名其妙出現的魔氣,實際上,早就深藏於曲落浮體內,一直影響著他,隻等適當的時機,一朝爆發。】
思此,像是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想,餘執開口詢問道“小師姐,我為什麼不可以收曲落浮為徒?”
聞言,花鈴幾乎下一瞬就脫口而出道“那當然是因為……”
餘執“因為什麼?”
花鈴“因為……”
話到嘴邊時,花鈴才猛然發覺,究竟是因為什麼,自己會對一個不認識的人,表現出如此強烈的抗拒,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草木成精的花鈴,天生就對即將發生的危機,有著本能的規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