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意識到了,她終究也會死亡。
她站在神殿前輔城的城牆上,雨幕組成的輕紗籠罩住了不遠處高大的建築,神明在其中沉睡,也許窮極他們一生的時光,也無法看到那位神的蘇醒。
鴉守正帶著新的守衛建造側殿與階梯,這是為了擺放那些放不下的貢品。
但階梯不是為神準備的,側殿也沒有神殿那麼高。
鴉守:“是我們需要神。”
神未必需要我們,風取想。
從這一天起,她開始前往東大陸,帶回自己的同族,灰翼的同族。
西澤沒有任何意見,因為他們都知道,在神還未沉睡之時,便親口說過,“你們的族人”,無論灰翼還是白翼,都是渡,都有資格進入神殿,獲得覺醒。
然而並不是西澤城中的每一個渡都這麼想,他們張開的羽翼潔白如光。
鴉守支持風取,在側殿建成那天,一直沒有名字的輔城終於有了正式的姓名,一開始他們想要叫“神前城”,由神注視的城市,但那樣似乎太驕傲了,太自大了,最終,由所有居住在這裡的渡投票決定——
巢都。
這裡將被叫做“巢都”,依舊有渡的幼崽認為神殿是神明棲息的巢,巢啊……念出這個字,這座永遠濕潤的城市居然泛起點點暖意,是就像家一樣溫暖、安全的地方。
不過,傳到西澤城,巢都又有了一個彆稱,永落雨之都。
56
西澤城的渡並不是很喜歡前往巢都。
如西澤,風取等,都記得神明的仁慈,而那些在神殿覺醒的二代渡,永遠記得壓抑的雨聲,無法飛行的神殿,低下的頭隻能看到冰冷的石板……他們記住的是神明給予的恐懼。
當然,每一隻渡都去過巢都,有的是去覺醒,有的則是去承擔守衛神殿的輪換職責。
在覺醒之後,西澤他們就發現,從海鳥變為渡,他們的生育能力變弱了。
覺醒前,他們一生隻會有一位伴侶,每年都會生育一到兩次,每次有五到八枚蛋。
覺醒後,一年往往隻產卵一次,每次隻會產下一枚蛋,蛋的破殼率較低,三五年間可能隻有一枚破殼,剛出生的孩子隻有鳥形,無法變為有翼的人形,需要前往神殿覺醒。
西澤與伴侶羅拉一同孕育了七個孩子,其中六個都是在覺醒前生下的,已經長成,羽翼與勾爪都充滿力量,能夠在鳥形與人形間自由變換,隻有最小的孩子度度在覺醒後誕生,他在形態變換上總是有些笨拙,但比起哥哥姐姐們,天生就更能感知與利用自然的氣息。
讓人不安的變化不止這一點。
西澤牢記神的指示,每年都去更遠的地方帶回同族,前往神殿覺醒,讓渡的數量變得更多。
在蒲蒲的幫助下,他們建立城池,不再懼怕天空中的威脅,不再淋雨受傷,驅逐了本地的角人,開始擁有對美的追求,進行初級的縫紉工作,有了基本的羞恥概念與儀式,開始在石板上記錄他們的文化……
但文化也有糟糕的一麵。
羅拉就同他說過:“城裡大家都在說,孩子無法破殼,孩子的數量變少……是因為神的警告,警告我們不要安於城內,而是該去尋找更多的同族。”
西澤疑惑:“這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怎麼會是警告?”
西澤城下了小雨,分明沒有任何妨礙,但陰暗的語言在擴散。
羅拉看了他一眼,翅膀不安地合攏:“前幾日,蒲蒲離開了,有人前往蒲蒲再生的地方,卻發現它徹底離開了,很可能往西去了。”
這不是說林瀾,而是那些後來落在西大陸,被西澤城找到的蒲蒲。
蒲蒲的生育方式和渡不一樣,他們無法理解什麼是雌雄同體自生,而蒲蒲說“記憶會傳承”,因此在渡的心中,蒲蒲不會死亡,隻是每隔一段時間再生,記憶一樣,不就是同一個人嗎?
西邊是西大陸角人生活的地方,蒲蒲從沒避諱過——主也曾要求它們教導角人。
西澤:“覺醒不是沒有代價的,神是仁慈的,但我們無法要求神必須仁慈,完成我們的職責是應當的,而不該是遭到警告後的被迫。”
西澤城的中心屹立著一具石製的巨大神像,高約五米,渡擅長建造,將神像打磨得栩栩如生,女神一手執燈,一手握匕,衣物褶皺非常細致,但卻沒有五官。
這是西澤覺醒的第二十個冬天,神像的腳邊放著編製好的花環,但在雨幕下顯得有些陳舊了。
羅拉用翅膀籠住自己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
但不是所有渡都這麼想的。
也不是所有渡都信服西澤,尤其是那些以群族生活,並在神殿中一齊覺醒的,陌生的渡。
即使生育的方式變了,渡的伴侶觀念,渡的小家庭式生活方式也沒變。
他們愛家人更甚過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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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年春季,約三百頭來自其他群族的渡離開了西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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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不歇,冬蒼還在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