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著餐盤站起來,“回教室嗎?”
黃綺霜急急地跟著站起來,兩人一前一後去放餐盤,她跟在後麵真摯地提出補償:“你脫了襪子會不會冷啊,我櫃子裡有一雙備用的,你穿那個吧。”
盤子放下後安嵐用手心蹭蹭裸露的大腿,秋日天氣漸冷還是平滑細膩的皮膚,沒有乾裂,更沒有屍體一般的僵硬。
思緒飄到不久前將將入秋天高氣爽時她還在擔心冬天衣服不夠會被凍到,盤算著趁反季便宜早點給她和媽媽買幾件過冬的衣服。
如今等到真的入秋了有人給她和媽媽準備一堆保暖衣物,甚至不穿褲子也不會冷了,因為學校、車和房子裡都開足了暖氣,她的身體一點都不會被冷氣傷害。
原來衣服多少並不是那麼重要啊。
“不用了,在教室裡不冷,下午就回家了,沒關係的。”
其實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安嵐不喜歡穿彆人的衣服,不管新舊她穿上都不適應。
考慮到了實用性問題,但沒考慮到外觀上的問題。
她遺傳了媽媽的身高,在女生裡算是鶴立雞群,每次排隊都在最後一個。偏偏十幾年來身體都沒有得到足夠的營養,身高骨架大卻沒有肉撐起來,四肢都是細細的,身體隻有薄薄的一片。
買校服時是按照體重下的單,體重對應的尺碼腰圍胸圍臂圍都合適,但對於她這個身高來說,裙子長度偏短,連膝蓋都遮不住,坐下時大腿一截白花花地露在外麵。
沈朝看過她第一次穿校服後就說要把校服裙子拿去改長,不過那段時間公司裡她要忙的事情太多,這幾天更是出國在外,導致改衣服一直擱置到現在。
平時穿襪子時她的下半身有兩層衣服,最外層的過短不礙事,還有裡麵的一層保護她。
而午飯後的下午安嵐因為脫掉了絲襪感到尷尬不止是因為少了裡麵的一層衣服,更是因為環繞身邊的視線。
事實上安嵐也不明白為什麼脫掉一層絲襪就像脫掉一層保護套一樣,好像這層絲襪是某種暗示的按鈕,脫下就代表她變成了可以被任何人賞玩的路邊景觀。
女學生們穿的絲襪其實和膚色是同一個顏色,區分穿與不穿的方式就是觀察皮膚的光澤,並且要細致認真仔細地端詳一番才能確定。
難道這些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沒穿絲襪嗎?
視線的冒犯無處不在且極易察覺,但被冒犯的人卻不能以自己糟糕的個人感受作為證據使那些人受到懲罰,所以忍耐一時半刻成為此類情況最好的解決方法。
直白的視線侵犯直到她放學坐上車時才結束,安嵐才鬆了一口氣後扭頭發現今天來接她的還是沈暮,那一口氣又提起來了。
她在學校裡麵對男同學的打量和冒犯視線並不在意,頂多感到惡心和厭煩。因為她清楚這些人心裡的想法和禽獸沒有分彆。
但麵對沈暮,她有點微妙的羞赧,安嵐希望她的資助人看到的是她美好的一麵,或者是像個正常女孩的樣子,絕對不該是從學校光著大腿回來的樣子。
她甚至可以預見沈暮因為發現她少穿一件衣服不再願意把視線將她身上放,是她讓沈暮尷尬不自在,而不是她因為沈暮的視線尷尬不自在。
她很不自在地把腿向靠近的車門那側傾斜,麵上表現得雲淡風輕,問候道:“沈朝還沒回來嗎?”
“她明天回來,”沈暮瞥見安嵐穿的少,提醒司機把空調調高。
黃昏的陽光從安嵐那一側的窗戶打進來,她紮成馬尾的頭發在陽光下蓬蓬地炸出幾縷不服管教的發絲。
沈暮直覺她今天和往常有彆,和雙胞胎妹妹共處的幾十年讓他對女性服飾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多看兩眼便發現了端倪:安嵐似乎不止是穿的少這麼簡單,他模棱兩可地試探:“你的······去哪了?”
他這個年齡對小他許多的女孩不管是說“襪子”還是“絲襪”都會引起他人不適,含糊其辭地糊弄過去有效減少了兩人的尷尬。
安嵐拽著裙邊向外拉,希望能遮住更多的皮膚,她倉皇地解釋:“襪子被我不小心弄濕了,我就先脫掉了。”
女孩子的大腿隻能被遮住一半,白皙的肌膚緊貼黑色真皮坐墊,筆直的小腿並緊,膝蓋發紅不知道是磕的還是凍的。
暖風從空調口裡呼呼地吹出來,木質調香水的氣味彌漫整個車廂,焦灼的呼吸聲像是要點著木頭燃起火苗。
沈暮視線直視前方,“下次有這種情況你可以打電話給張姨,請她給你送新的來,張姨知道你受凍會以為是自己沒照顧好你。”
安嵐垂著頭應:“好的,我知道了。”
沈暮挺直背梗著脖子繼續說:“今天處理你繼父案件的律師會來跟你說明案件的情況,你有想知道的事可以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