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妙音閣。
賬房先生走進茶房,把今天記好的賬本遞給蘇業榮。
蘇業榮連忙接過,雙手捧著,眼神裡帶著一種虔誠。他沉醉地看著日益漸長的數字,笑得臉上多出了好些皺紋。
楚折覺得他的牙都要笑出來了。如果說有誰能比她愛錢,那一定是蘇業榮。
“真好,這些‘錢罐子’也是真舍得給你賞錢。”蘇業榮看向楚折,感歎道,“你真不愧是你師父教出來的!”
也隻有在能賺錢這個地方,蘇業榮才會對師徒二人毫不吝嗇地誇讚。
楚折抿了口茶,謙虛道:“蘇老板過獎了。”
蘇業榮擺擺手,又笑眯眯地說:“特彆是那個李大人的公子李琛,今天第一次來,給的賞錢就占了一半呢。”
楚折不以為然,不冷不熱道:“沒彆的事,我就……”
“哎呀!你怎麼每次都風風火火的。”蘇業榮打斷道,“我自然是有要事才讓你留下來。”
真是個騙子,上回就不是!
楚折放下茶杯,一隻手撐著頭,等著蘇業榮繼續說。
蘇業榮喝了口茶,說:“明日起,妙音閣會舉辦一個‘唱曲’會。其實就是讓那些文人官吏顯擺一下學識,你彈琴的時候會有歌姬唱他們給你配的詩。”
“怎麼突然有這個主意了?”楚折疑惑問道。
蘇業榮解釋:“彆的樂坊都有了,我們也不能少啊。”
楚折點點頭,不甚在意道:“那我回家了,告辭蘇老板。”
蘇業榮似乎還想說話,但楚折沒給他機會,又是一溜煙地走了。
*
楚折走到妙音閣樓下,才發現外麵不知何時下起細雨,方才蘇業榮應該是想提醒自己帶上傘。
冷雨淅淅瀝瀝,微風輕輕拂過,涼意陣陣襲來。
楚折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目光飄忽不定地環視雨中街道,猶豫著是要上樓拿傘還是冒雨回家,就瞧見一個頎長的白色身影正撐著傘,步履從容,緩緩地向她走來。
“季公子?”楚折看清傘下之人,驚訝道。
本以為萍水相逢的人,誰知隔日便再次見麵。
季奚亭立於雨中,眼眸明淨清澈,帶著笑意道:“楚小姐。”
眼前的人換了身行頭,一襲白衣精致卻不花哨,身上沒有多餘的配飾,更顯得他溫潤如玉、俊美絕倫。
楚折問道:“季公子怎麼在這裡?”
“本想來聽曲,不料來遲了。未能欣賞到楚小姐的琴藝。”季奚亭回答道,語氣裡透出惋惜。
楚折沒想到是這個原因,溫聲對他說:“若季公子早來半個時辰,便能聽到我彈琴了。”
季奚亭在心裡記下,開口問道:“楚小姐是要回家嗎。若不介意,我倒是有空送楚小姐一趟。”
其實上樓拿把傘輕而易舉,他們也才見了兩次麵。但楚折不是扭捏的人,也做不來拂了彆人好意的事,爽朗應下:“自然不介意,多謝。”
季奚亭騰出傘下一半的位置,楚折走了進去。
兩個人一把傘,並肩行於雨中。
季奚亭步履稍慢於楚折,傘柄不偏不倚位於二人之間。他們一時都未說話,安靜地走了一段路。
“季公子是一個人出來的嗎?”楚折踩著地上積水,突然出聲。
察覺到雨下得有些大了,季奚亭將傘偏向楚折,回應她:“嗯,我們剛到京城,元鬆正布置找好的宅子。”
陰雨天的街道上,人跡寥寥,稍顯冷清。
楚折目視前方,沒注意到傘的位置,說道:“這樣啊。”她不喜歡打聽彆人私密的事情,沒有接著往下問。
季奚亭目不轉睛地看著身邊的人,麵不改色地開口:“家父家母留了一些錢給我,我便帶著幾個隨從來到京城,打算做點小生意。”
“京城經商還是很有光景的,季公子必能馬到成功。”楚折轉頭,看向季奚亭。
不料隻是輕輕一瞥,便猝不及防地對上季奚亭專注的目光。他深邃的眼眸裡藏匿著笑意,看起來溫柔又……纏綿。
楚折馬上把頭撇開,感覺臉有點熱。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看的?看了多久?楚折沒敢想太多,把這一切歸於巧合。
誰知旁邊的人居然輕輕笑了出聲。
這下不止臉熱了。
季奚亭察覺到離他“漸行漸遠”的楚折,低聲道:“楚小姐,你再往外躲,就要被雨淋濕了。”
楚折立刻靠了回來,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加快了腳步。
季奚亭看著楚折發紅的耳梢,見好就收。
他左邊的衣服濕了一片。這把傘並不算大,兩個人勉強夠遮,怕楚折會覺得不舒服,一開始他就略微向外靠,在兩人中間空出了一些距離。
沒過多久,驟雨停歇,楚宅已至。
楚折站在自家門口,對季奚亭說:“我家到了,多謝季公子送我。時辰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楚折話音剛落,隻見對麵一直無人居住的宅子裡傳出動靜,大門由內至外地推開。
一個也是她昨日見過的人映入眼簾——
元鬆。
什麼情況?
楚折愣住了。
季奚亭唇角勾起,笑著說:“楚小姐說得極是,我稍後轉身就回。”
元鬆帶著另一個同樣看一眼就是練家子的男人走過來,兩人手裡拎著大大小小的禮盒。
“這些都是我家公子送於楚小姐的,感謝楚小姐救我弟弟。”元鬆朗聲道。
楚折兩眼放光,天上掉餡餅也不過如此吧!
季奚亭注視著喜上眉梢的楚折,柔聲道:“以後我們便是鄰裡,望楚小姐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