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埋伏筆 千禧年,平安順遂……(1 / 2)

03年夏,天氣燥熱的很。

高三,臨近畢業。

非典剛過去不久,生活陸續的都在恢複正常。高三得學習難度很高。氣氛凝重且還需戴著口罩。每天需要量體溫,教室如戰場。

沈識簷寫下今天作業的最後一個字,懨懨的人放下了筆。

眼鏡摘下來,肉眼可見的很疲倦。他倒也不是近視,甚至說視力很好,帶著眼鏡圖個好看罷了。高三複習練習階段壓力山大,眼睛戴上去一時就忘了摘,這才摘掉,鼻梁骨都發酸。

沈識簷一手按在睛明穴上閉眼揉了揉,一天做題下來再堅強的人會累了。

這時,班主任繼著之前的話題說:“那就這麼定了。正好也下課,大家放鬆放鬆,每個人去圖書角放鬆放鬆。”

作為高三年級的班主任,今年又是非典,北京是重點感染地區。現在重新回到教室上課,卻已經準備高考。

這一任的老師見證了太多,當即下午覺定給學生留個印象。

班主任自己想了一會兒,覺得還是聽同學們的建議好,最後就得出了這麼個結論。

班上的這個圖書角建立了不知道有多久,每個學生都帶了一兩本書來。隻是平時在角落裡沒什麼存在感,更沒人想去看。

沒想到存在感最低的事物卻成為分彆時的留念。

這麼一說,圖書角聚了不少的人。

沈識簷等到最後才去拿,圖書角的書已經沒剩幾本。

剩下的都是一些冷門的,不怎麼讓人知道的書。

沈識簷拿了本最特彆的書。他不是要拿走,隻是看到黑色封皮多這本書很好奇。

這原來不是一本文學書,是一本舊詞典。

因為剛把筆放下,手還發著酸。沈識簷在哪起這本有些重量的《新英漢詞典》時,本就累的手指微微卷起承受不住般的發痛。

他捏著黑色的封皮,翻開,露的出一行字讓沈識簷如同入了定似的呆在了那裡。

字典的扉頁已黑色的人油墨書著幾個字,一個簡單的落款。

“千禧年,平安順遂。孟”

平安順遂……

沈識簷竟伸手在那“平安順遂”上點了點。

回過神後,沈識簷毫不猶豫的拿了這本好像從沒被人拿走過的舊詞典。

燥熱的夏日夜晚,沈識簷難得的輕鬆,用了一節晚自習的時間臨摹了這四個字。一筆一畫,密密麻麻地書了好幾頁。

一陣風吹過,吹落了一張寫滿“平安順遂”四個字的紙。他小心撿起,拂去了上麵的灰。

這個動作正巧被上廁所回來的孟新初看到。孟新初注意到上麵密密麻麻的字,忍不住好奇的問:“男神,你寫的什麼啊?”

孟新初這麼叫他沒有什麼問題。從初中到現在,兩人同學做了六年。孟新初把他視作偶像人儘皆知。一口一個男神叫來叫去,叫了六年。

孟新初就坐在他前麵,剛下課去廁所就注意到沈識簷在寫著什麼,這時好奇心更重了。

倒也不介意被彆人看到,沈識簷留了私信,隻把自己得臨摹給她看。

看到這些字,孟新初驚呼了出來:“喔……,你這字寫的和我哥好像。我哥寫“平安順遂”就是這個樣子。

沈識簷一愣,驚訝的放大了眼睛,似是不相信的問:“你還有一個哥哥嗎?”

“對啊,我哥叫孟新堂。你們一個個都不叫我本名。說過無數次我哥哪哪好。合著你根本沒聽。”孟新初咂咂嘴,眉頭微微皺起,對他的不在意感到悲傷難過。

“對不起啊。”沈識簷隻能這麼安慰她,隨後說出實情。“這是我的字。”

“怎麼會……”孟新初想起以前見到過沈識簷臨摹的字,話到嘴邊臨時改口,“也是,不過真的太像了。很好看。”

這個“孟”,便是孟新堂吧。

看著這麼多臨摹的字,沈識簷卻並決定的滿足,差了的那點感覺是他寫不出來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於這書字,沈識簷很想要見見這位“孟”。

沈識簷頓了下,對孟新初說起:“你哥哥的字很好看,不知何時有榮幸和他見一麵。”

“啊喂不是吧,你讓我怎麼放心讓你們認識的呀。”

沈識簷被她的樣子逗笑。早在很久之前,沈識簷就表達過自己是同性戀。但沈識簷的確不敢保證,他的戀愛經驗乏善可陳,第一次對一個人這麼好奇和感興趣。

現在人看顏值庸俗的不多,但沈識簷這麼養眼的人物還是會招來很多喜歡。被得知同性戀時自然受到了攻擊。

孟新初最開始以為他是開玩笑,沈識簷強調了很多次她才確信。這超出了她的預想範圍,那些天一直表現的很奇怪。不知過了多久沈識簷又聽到她說:“算了,我也不死思想,你還是我男神!嗯……回來給我當伴娘吧……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你喜歡的男生應該會上你。”

但時間流逝的很快,他不會一直是輿論的焦點。後來表白的信件中夜會多出性彆男。

他有談過一任,名字叫徐揚。沒有轟轟烈烈。分手原因可能讓人詫異。□□出軌,徐揚對他說沒有哪個男的對一具誘人的□□沒有反應。他不信,他找的就是那樣的人。

但今天,他真的對一個男生感到好奇。甚至是沒有見過一次的人陌生人,僅僅是因為這讓他臨摹了無數次的字。

於是沈識簷沒有故意避開自己的情緒,用開玩笑的語氣道:“這麼害怕你嫂子是我啊?”

“……”

“我勸你彆有這個想法,我哥今年二十,沒談過一次戀愛,投身於事業無法自拔。”

兩人一唱一嗬的讓這緊張的氛圍倒是輕鬆了些。

又過了幾天,高考如期而至。

這一年的高考格外沉重,每人帶著口罩,必需品從一張準考證多了一項量體溫。

北京感染的嚴重,非典還沒過去,傷亡無數。那段日子裡,天總是陰暗霧蒙的,雨下的也比往年多。

現在受到了控製,可失去親人的痛苦走不了,整個城經曆了一場劫難。

為了考試嚴謹性,重要的也是防控疫情。高考這些天學生及監考官都需留宿在學校內,從第一科語文開始到最後。

考試最後一天,外麵下了雨,越下越大。

做完試卷沈識簷抬頭看向窗外。雨幕將視野切割成一條條棱塊,細細小小的。

他心裡犯愁,家裡兩位父母前幾日回了他姥姥家。沈父是名呼吸內科的醫生,非典時一直在一線。還被新聞報道。這次回去說是他姥姥擔心,非要見見沈父。夫妻兩人感情好,一塊便去了。

考試前他特意看過天氣預報,顯示著晴天。

沈識簷一直不相信天氣預報,這次天數更長,考試前一天還燥熱的讓人發狂,第二天就成了多雲。

以前也有這種狀況出現,沈識簷家旁邊住了個小老頭,姓顧。處的挺不錯,家裡沒人就讓他找看著。

也不知道難道是天注定?老顧喝酒喝的厲害,傷了胃,現在仍在醫院躺著。

考試結束,雨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沈識簷收了東西先一部跑出了考場。

教學樓入口處聚滿了人。

“男神!感覺考的怎麼樣?一直沒問你,大學想學什麼專業啊?”

突如其來的問候把沈識簷嚇了一跳,不自覺的後退了半步:“……還可以,學醫。”

大概是早就想到了,孟新初哦了一聲,轉移了話題:“男神,今天是你爸爸來接你嗎?”

“我自己回去。”

沈識簷對於這件事不怎麼在意,對他來說這就是很平常的一次考試,隻是題目難了些許。家裡的兩位和他心意相通,不說自破。

孟新初驚的瞪大眼睛,心裡發酸:“這麼大雨!不行不行,今天我哥來接我,正好送你回去。”

沈識簷一頓:“你哥……”

“……”

“啊喂,不是吧。前幾天好想嫁當我嫂子,今天都忘了我還有個哥哥?”孟新初毫不避諱的吐槽。

“怎麼會。”沈識簷笑了笑。

幾天前的玩笑話開的還挺認真。

“那我們就在這等著吧,他開車過來接。”

沈識簷的手不知什麼時候攥緊,期許著與“孟”的初次相遇。

——

孟新堂開車去接剛高考完的妹妹,孟新初。

下雨天開車不是很方便,車堵的厲害,孟新堂到學校時人走的已經差不多了。

走的匆忙,孟新堂忘了帶眼鏡,兩隻眼都有一兩百度上。

他看到一號教學樓前站著兩個身影。孟新初他熟悉,一眼便看了出來。

車靠近孟新堂看清了旁邊的少年。他穿著和孟新初同樣的校服,個子高出來很多,帶著眼鏡格外好看。

第一眼看到他,孟新堂的心臟像漏了一拍,反應遲鈍。孟新初開了副駕駛的門猛的把孟新堂的思緒拉回來。

孟新堂沒急著進來,用手指向身後:“哥,麻煩你送我男神會趟家吧。沒人來接他,雨下這麼大的。”

那邊,沈識簷禮帽的做出一個微笑。

本就是小事,孟新堂立即答應:“當然,快上車。”

“男神,你做副駕駛吧,我累。”孟新初突然說。

沈識簷似乎在想什麼,沒有任何反應。

“男神?”

孟新堂也覺得奇怪,看向他。這時沈識簷已經回過神來,表情上還帶著慌亂。竟莫名的和孟新堂對視了一眼。

“好。”沈識簷把眼移開,鑽進了副駕駛位。

那“孟”,便是指的他。沈識簷這麼想著,主動開口道:“你好,沈識簷。”

孟新堂新奇的笑了起來:“你好,孟新堂。新舊的新,廟堂的堂。”

剛坐上車的孟新初就聽到了這籠統的自我介紹,忍不住吐槽:“哥,你能彆這麼正經嗎?我才小你三歲,我覺得自己多了個父親。”

孟新堂著實無奈,終是沒說什麼。

緊接著又聽到孟新初說:“先把我送回家吧,我好困。”

聽到某人早上說自己精神抖擻的沈識簷:“……”

車開的很穩,不緊不慢的。

把孟新初先送回家,車上隻剩他們兩人,誰也不知道說什麼,就這麼靜了下來。

沈識簷時不時的瞄一眼他,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散發著和彆人不一樣的氣息,令沈識簷好奇,想毫無保留的探索關他的一切。

而開著車的孟新堂看著前麵極其認真,很多動做動的緩慢,像個新手司機上路。

紅燈路口,孟新堂突然問:“識簷,是哪兩個字?”

紅燈還有半分鐘,沈識簷戲虐似的勾起唇角,說讓他伸出一隻手。

孟新堂不明所以,但還是順從的伸出了一隻手。

下一秒,白皙的手被一陣冰涼且柔軟握住半截。

實在是涼,孟新堂忍不住回縮了一下,但很快被帶了回去。

他看著沈識簷的動作,手心劃過溫涼。沈識簷將“識簷”兩字寫在了孟新堂的手心。

識、簷。

看的讓人發怔。

手心發癢,孟新堂卻已無暇顧及。孟新堂隻覺得這人的一舉一動都有彆樣的味道,連低眉垂眸落成這兩個字的時候,都兀字成畫。

綠燈這時亮起,孟新堂久久沒能回過神,直到沈識簷提醒才開了車。

孟新堂也不過才二十歲,經曆的人和事沒有那麼多。這還是第一次出現彆樣的情緒。

沈識簷有意的提醒:“可否快一點,院子裡花沒有搬到室內,怕不是要澆壞了。”

沈識簷說的有氣無力,看上去像真著急。

車速加快,孟新堂隨口問:“你很喜歡花麼?”

“嗯,我媽很喜歡。我也喜歡。”沈識簷說這句話時都是向往的、美好的神情。“我有滿滿一院的四季。”

一句話,顫動了孟新堂的眼睫。

他將目光投向車窗外,去糾纏那不停息的雨。

“有空的話,可以來我這看兒看花。”

孟新堂笑了一聲,說“好”。

“不過我這花比外麵的都美,而且輕易不給彆人看。”沈識簷語中帶著調笑,“你要想啊看看的話,得帶點什麼,當作上賞花錢。”

“賞花錢?幫你搬花算不算?今天有時間過些日子可是想看都不一定有那個機會了。”孟新堂輕輕笑出聲。

“搬花嗎?當然可以,今天特殊情況。來日花開的最好時在收賞花錢吧。”沈識簷喃喃。“不過今天情況特殊,可能看不到漂亮的花了。回來準備賞花錢,我請你看最美的。”

“你是故意的。”孟新堂笑意變深。“不過我很樂意。”

真奇怪,像個小老頭。

見沈識簷把眼鏡摘下,他問道:“你這眼鏡是多少度?”

“啊?”沈識簷愣了一下才回答。他抬起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又頓頓的挪向了右眼。“平光。”

這回輪到孟新堂“啊”了。

沈識簷注意到不對,仔細看了看才注意到孟新堂鼻梁兩側有戴眼鏡留下的淡粉色紅印。

戴眼鏡……是什麼樣子?沈識簷腦補,又自我否認。他想象不到孟新堂帶著眼鏡是什麼樣子隻覺得……是驚豔的。

沈識簷詢問:“你怎麼沒帶眼鏡?度數多少?”

提起這件事孟新堂就想笑,中午準備去接孟新初前十分鐘他還在同班主任打電話交流專業問題,掛電話就看到時間卡的死準。

孟新堂無奈極了:“出門著急就忘了。我度數高,左右眼都接近兩百度,還有點散光。”

沈識簷這才明白剛剛孟新堂為什麼突然問自己了,可這眼鏡沒有度數,幫不上什麼忙。

“可以看清楚嗎?我駕照還沒拿到手。”

“還可以。”

雨天看的肯定沒有平時清楚,沈識簷頓了頓說:“開慢點吧,我不著急。”

車速沒減,孟新堂盯的更認真,嘴角帶著笑:“你不著急,我急。我沒看過四季,不要賞花錢這麼好的事,更不想錯過。”

沈識簷盯著他的側臉。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心臟不自覺的跳動。孟新堂這句話觸動了他。

如果有下一次,我想許給你最美的四季。

——

車行駛的越近,沈識簷越是覺得著急。不安感襲滿全身。

車停在門外,沈識簷不留猶豫的側身開門下車。

孟新堂遞出一半的傘就這麼落了空。動作僵了一下,孟新堂的眼神追隨在沈識簷身上。雨傘突然在車內打開,刺到孟新的大腿。傳來一陣痛。

來不急他思考,拽著撐開的傘下了車。

這扇大門內,就是他要看的四季。下了雨,他想象到花瓣沾著雨滴模樣。

傘先一步打在沈識簷頭上。隨後而來的是打開的大門。

雖然不是夜晚,可還是因為雨天院子裡的花看不怎麼清楚。

沈識簷趕緊過去。

他的動作很快,夏日的雨日,穿著校服的青年,被雨水澆著,正在搬動著遮雨棚的支架。

夏雨驚得一院芳香四起,兩盆開著花的夜來香被雨水啄得不住點頭。

沈識簷撇開手裡的人支架,抱起那兩盆花衝到了側邊的屋子裡。

“沈識簷。”

剛放下花盆,就聽得一聲喚。他回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孟新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