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潤自然是聽見了蕭長恒的敲門聲,但是他沒有動作,躺在榻上靜靜的看著床幔。
房間的燭火已經撲滅了,蕭長恒應該發現不了他沒有睡覺,就這樣不回應,蕭長恒一會兒應該就離開了吧?
李潤這樣想,也這樣做了,他沒有下床去給蕭長恒開門,也沒有回應。
過了一會兒,門外便沒有了動靜。
李潤以為蕭長恒走了,便微微抬了抬頭,撐著床坐了起來,這時候突然門口一陣響動,明顯的聽見有腳步聲。
蕭長恒進來了?!
李潤本來不想裝睡,但是剛才又沒回應,怕蕭長恒誤會,他又裝作睡著的樣子,可還沒躺好,蕭長恒已經掀開珠簾走了進來。
塌上李潤坐著,身上的裡衣還沒褪去,蕭長恒走進來看見塌上的人,眉心一蹙,輕聲:“本王吵醒你了?”
李潤心虛,“沒,沒有。”
蕭長恒沒表態,走近,坐在了榻邊,摸了摸他的額頭,“好在沒有生熱,身子可好點了?睡不著?”
蕭長恒一連串的扔出來好幾個問題,李潤也不知道先回哪個了。
他搖搖頭,“就是,就是做了個噩夢……”
說罷,李潤微微抬頭,觀察了一下蕭長恒的表情。
他隻是微微抬了抬眼,就剛好對上蕭長恒投向他的目光,也好像是人一直就這麼盯著他的,隻是他沒注意到。
蕭長恒的眼神很奇怪,溫柔的像是輕薄的燭光,像是就是尋常過來看看你,擔心他,不帶以往的銳利精明和打量。
李潤心中繃緊的弦微微鬆了。
他這幾天確實經常做噩夢,但是噩夢卻都是關於蕭長恒的。
蕭長恒拍了拍他的背,溫暖的掌在他背後小幅度的起伏,這麼溫柔的對他,像是在給懷裡受驚嚇的小貓咪順毛一樣。
蕭長恒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將大腿抬上床,好讓李潤能舒服的靠著他:“做什麼噩夢了,說給本王聽聽?”
李潤板正的身姿,被蕭長恒的手按了一下,蕭長恒示意他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李潤雖然有點意外,但還是順著蕭長恒,靠在了他的肩上。
蕭長恒寬厚的肩膀,讓李潤不禁又回想起來自己的父親們。
李潤本來還懸著身子,不敢用勁兒靠,直到蕭長恒的手又隨意的攬住了他的腰,安撫的給他順'毛',李潤蹙了蹙眉,安心的靠了個實在。
第一次感覺,這個懷抱竟然這麼有魔力。
有了安心的感覺。
李潤側臉,舒服的蹭了一下,閉上眼,他道:“夢到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哦?”蕭長恒顯然有了興趣:“說來聽聽?”
李潤:“我夢見自己一身血,好多人找我索命,他們都說是我害死了他們,他們也流了好多好多血……”
李潤喃喃道:“血流成河了……”
蕭長恒抬了抬嘴角,“害怕了?路上的那些難民嚇到你了?”
蕭長恒隻當李潤是被沿路的難民嚇到了。
李潤早年一直生活在歲寧城,家裡又世代經商,雖然後來家族沒落,但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僅供他一人吃穿還是綽綽有餘的,所以李潤被難民嚇到不足為奇。
蕭長恒抬著嘴角,“這裡早些年被割讓出去,城裡的百姓又不能全體遷移出去,落得這個下場是必然。相比這些難民,蘭樓的'人間煉獄'你才是沒親眼見到過,若是眼見過,也不會因為這些就嚇到了。”
李潤搖搖頭:“不是……”
李潤本想說,不僅僅是因為這裡的難民,是大晟,是後來的大晟,陷入戰亂後的大晟。
可是,蕭長恒又怎麼相信他說的話,或者,蕭長恒興許正是想看見這樣的大晟。
李潤沒解釋,但是也沒順著蕭長恒說他膽子小的話,他狡辯道:“我也是去了很多地方任過地方縣令的,可是從來沒見到官家的人敢這麼對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的,雖然這裡生逢亂世……”
蕭長恒的眉心越粗越緊。
李潤終於意識到了說錯了話。
他現在是生活在大晟的王妃'李潤'而不是生活在大琅的戶部侍郎李潤。
李潤一片空白。
蕭長恒的眼神中瞬間堆滿了情緒。
李潤咂舌,解釋道:“是,是幼年和父親去過不少地方縣。”
“嗯,”
蕭長恒看著懷裡身體的人,眼中情緒不明,道:“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讓你淪落到那種境地的,隻要你乖乖聽本王的話,本王向你保證,一定讓你安穩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