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瓔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已安然誰在床上,還穿著昨日的衣服,隻脫了鞋襪。猛然憶起和胤禎說話,原來自己累得趴在榻上就睡著了。
離開熱河行宮不遠,就是廣袤的草原風光,寶瓔快樂地掀起簾子欣賞馬背上英姿颯爽的八旗子弟。
胤禎與八爺騎在一起,一個麵如冠玉,溫文儒雅,一個劍眉星目,燦若驕陽。
“聽老十說昨日你特意探望瓔格格去了?第一次出巡她怎麼樣?”八爺瞅了眼趴在車窗上興致勃勃的寶瓔。
胤禎無所謂道,“挺好的,能吃能睡。八哥怎麼關心起她來了?”
“弟弟關心的人,做哥哥的當然要留心。”八爺一笑,麵如中秋之月。
“我關心她?八哥彆忘了,我和她是最不對盤的。還不是額娘出門前再三交代。”胤禎依舊是無所謂的表情。
“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回事,論親緣你們本該更親些,這丫頭卻成了十三那邊的人。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十三喜歡她,而你不喜歡?”八爺打定主意難為一下這個意氣風發的小弟。
“八爺該知道,親疏遠近和血緣不是最相關的。”胤禎低聲道,八爺也是一愣,知道他是想起四哥了。
他和顏悅色道,“是哥哥失言了,十四弟見諒。但是,你們之間,為何不能像她和老十三那樣?”
胤禎笑笑,“她打小就喜歡十三,這誰都知道,我就是瘋了也不會自找麻煩。”
他笑得桀驁不馴,他以為像他那樣驕傲的人怎會喜歡上心屬他人的女子,更何況這個他人還是曾經朝夕相對的親哥哥。
“老十三這一路上都不太安分,老爺子對太子也沒那些個耐心了,這是我們的機會。”不愧為八爺,轉換話題如此迅速。
胤禎收斂了笑容,“我道八哥為何如此關心寶瓔,原來是擔心十三在老爺子身邊安插探子。八哥儘管放心,那丫頭的性子乾不了這個。”
胤禎說罷,自顧自打著馬鞭向前去。八爺望著他因陽光而鑲上金邊的背影,“還敢說不在乎。”
他瞟到車窗前正與十三說話的寶瓔,那樣令人舒心的笑容,又想起自家那隻母老虎,竟有一絲遺憾,為何這樣的笑容不是對著自己呢?
馬車外,十三正抱拳向寶瓔問候:“寶瓔格格可好?”
“我好著呢,你看到了。我們正說你呢,你就到了。”寶瓔朝他眨眨眼。
“哦?是小十八在說我?”胤祥向車內探視。
“唔。”小十八勉強擠出一個字,寶瓔笑笑,他正為不能騎馬的事鬱悶。
“接著。”胤祥遞過一個暖壺,“給你留的雞湯,塞外天氣多變,小心彆著涼。”
寶瓔笑盈盈接過:“謝謝十三哥。我可不是小十八,從小到大,我每次生病都是當天就好的。”
“說我什麼呢?”小十八孩子氣地叫著。
“今晚會在塞外紮營,你好好照顧自己,我去了。”說罷,他策馬而去,回到騎行的隊伍中。
當夜,隊伍在途中駐紮下來,寶瓔下車時,見皇上在不遠處巡視各營帳篷,真是事必躬親的天子。小十八已經被奶媽接走,由太醫照顧著。
寶瓔聽說小十八已經平安睡下,不再堅持,獨自在營地的帳篷間走來走去,欣賞大小各異的蒙古包,眾人都身著騎馬裝,頗有幾分塞北風情。
“一個人鬼鬼祟祟乾什麼?跟我去草原逛逛。”胤禎不由分說拉寶瓔上馬,轉瞬間策馬跑出很遠,把忙忙碌碌的大部人馬都拋在身後。過去他們也曾這樣策馬而行,隻不過這次在塞外,麵對無垠的草原,心情格外舒暢。
塞外夜晚溫度很低,天空像一塊藍色幕布,蓋住眼前的一切。直到營地變成一個個小點,胤禎才停下來。
“喜歡這裡嗎?”胤禎附身問坐在馬前的寶瓔。
“喜歡呀!”寶瓔對著天空大喊,她爽朗地朝胤禎笑著。
“明天跟我們騎馬吧,到了草原你還憋得住也真行。”胤禎扶她下馬,兩人席地而坐。
“誰見過宮女和你們騎在一起的?”寶瓔嗔道。
胤禎笑得越發狂,“你可不是什麼淑女。”
“那你也不是君子,咱們是一個宮裡出來的,半斤八兩。”寶瓔與胤禎鬥嘴從來不落下風,在宮裡誰不誇自己乖巧伶俐,偏偏在他眼裡一錢不值。在彆人眼中,兩個人雖一處長大,但性情誌趣卻不怎麼相投,寶瓔自小就有個對自己百般寵愛的十三哥,這個十四哥和自己向來說不到三句話就鬥起嘴。但鬥嘴歸鬥嘴,寶瓔打心眼裡喜歡在身邊默默看著他的感覺。
“我可不是裝腔作勢的偽君子,皇阿瑪恨不得沒我這個兒子呢。”他笑得狂放不羈,卻掩不住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黯淡。
寶瓔看著胤禎,他舉止豐神俊逸,眼底卻有一點憂鬱,他必定遇上煩心的事了。
他方才眼裡那稍縱即逝的黯淡,卻深深烙在自己心裡,任憑怎樣努力也揮之不去,心底也不由得遺憾。
“想什麼呢?”注意到寶瓔的失神,胤禎盯著寶瓔。
“沒什麼,就是餓了,就喝了一點雞湯。”寶瓔摸摸肚子,適時調轉話題,下車後她一直擔心小十八的病情,出了帳篷就被胤禎拉上馬,到現在還沒吃東西。
他笑了兩聲,徑直走向馬匹,寶瓔跟著起身,以為他決定回營地。不想,胤禎從馬上取下一個布口袋,另有一酒囊。
“風乾的鴨脯肉,比不上宮裡的美味,格格請見諒。”他拋給寶瓔。
寶瓔顧不得吃相,打開口袋掏出鴨脯就往嘴裡送,這甘酥柔嫩的肉質讓寶瓔胃口大好。
“哈哈哈!”胤禎笑得身體顫動,“這吃相被人看見,還以為宮裡鬨饑荒了。”
“這裡又沒有旁人!”寶瓔顧不得那麼多,奪過酒囊往嘴裡灌。
“嗯?”寶瓔驚喜看著他,難以置信,“這不是酒?是鮮筍菌子湯!”
“你喝過酒?”胤禎訝然,印象中的寶瓔沒有那樣的嗜好。
“嗯。”寶瓔頷首,多年前那個昏黃的傍晚,她第一次知道杯中物辛辣中帶著酸楚的感覺。
胤禎知道她是想起十三了,隻當這小丫頭對十三存了一點兒女情長,殊不知她此刻的心緒和自己大有關聯。
“你怎麼帶著吃的?”她眼中的十四哥不是這樣周到的人。
“怕你餓著,特意準備的,有備無患派上用場了。”他淺笑著等寶瓔吃完,“該回去了,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還要顛簸一天。”
第二天,寶瓔隨皇上登車,她有意瞟了胤禎一眼,隻見他在馬背上無奈地搖搖頭,算是對自己不能騎馬的同情吧。
“你喜歡騎馬?”皇上的語氣平淡,不經意間問道,方才寶瓔望向窗外的舉止已經暴露了她的想法。
“回皇上,喜歡,也喜歡坐車,沒什麼東西是奴婢討厭的。”這樣近距離與皇上說話時不會緊張,她實在想不出眼前和顏悅色的皇帝有什麼可怕的。
“隨遇而安,知足常樂,若是世人都如你這樣多好。”皇上想起那令人頭疼的太子,合上奏折,和寶瓔嘮起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