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語 眼前秋風吹落一地桂花,她笑了笑……(1 / 2)

寶*******開 胡沙遠憶 4574 字 10個月前

西五所裡,十四爺住的院落靜靜佇立著,日間恢宏的黃瓦紅牆褪變為暗青石垣。院門口冷冷清清,院子裡的奴才們卻手忙腳亂,私底下嘀咕著,胤禎自挨打起就沒吭過一聲,也說過一句話。

秋風中完顏氏身體單薄,眼圈紅腫,顯然剛剛哭過。

寶瓔獨自站在書房外的亭子裡,目視奴才和太醫進出書房,借著陰冷的陽光,她向前移動幾步,想看清楚屋裡的情況。

不覺天已黑了,院落籠在一泊月光中。太醫走出書房,跟完顏氏交待些事情,大概是情況有所好轉,完顏氏臉上的焦慮散去大半,原來蒼白的臉色也有了血色。

“格格進去勸勸爺吧,到現在還一聲沒吭呢。”見到寶瓔一直守在屋外,完顏氏頗有些抱歉。

寶瓔點點頭,知道她對自己也不抱有希望,但一心隻關心他的狀況,硬著頭皮進去。

多年沒有來過他的住處,上一次是他大婚的時候,那時的婚房布置得喜氣洋洋,她卻無心欣賞,匆匆瞥了一眼神采飛揚的他就離去,在湖畔坐了一晚上。

此刻書房點著一盞孤燈,燭火冷冷地跳著,胤禎身著中衣,趴在床榻上,衣襟上溢出的那一點點猩紅觸目驚心,他劍眉緊鎖,俊朗的臉上蒙上厚厚一層冰霜,透著許多無奈與委屈。

許久沒有這麼近看過胤禎,此刻他看起來像受足了委屈的孩子,寶瓔突有伸手撫平他眉心的衝動,抬起的手伸到半空中,忍不住抬眼看向窗外,她偷偷摸摸,仿佛在做一件不可告人的事情,或許在她眼中這本來就不可告人。

她的手觸到他英挺的劍眉下長長的睫毛,撓得她指尖有些癢。

他剛毅的臉龐依然那樣倔強,她的手停滯在半空,終究沒有觸及他的眉尖。她第一次發現自己這樣怯懦,怯懦到僅僅觸及到他的睫毛就已經覺得自己罪無可恕。

秋風蕭瑟,竹影映在窗欞上,幽幽森森,寶瓔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指尖卻如被灼燒般收回,最終握成拳頭緩緩隱藏在衣袖裡。

她低著頭,刻意退後幾步,在四下無人的屋子裡仿佛被人窺破秘密,抿著薄唇掩蓋此間的心慌。

“寶瓔?”睜眼的胤禎驚叫出聲,目光重重落在她眉心處,那裡是一道淺弧,猶如白瓷上的瑕疵。

寶瓔勉強笑笑,裝作渾然不在乎,“沒事的,太醫看過,說很快就好的,你看都已經結痂了。”

胤禎歎口氣道,“從小到大,我隻知道皇阿瑪最喜歡的不是我,沒想到居然拔刀要殺我,要不是你和五哥,我今天就……”

他重重一拳砸在榻沿,心中的怨氣不曾因身體的磨難消泯。

寶瓔知道他心裡難過,也不勸導,隻是靜靜陪著他。

“今天挨杖責,你見著了?”胤禎低聲問。

“沒有。”她果斷否認,避開此間的尷尬。

胤禎眼底幽光泛起,“你這樣做,還不知道皇阿瑪會怎麼罰你?”

“彆擔心,”她摸摸額上的傷痕,“多虧了這傷。”

胤禎點點頭,如果這樣明顯的傷痕可以躲過可能遭遇的懲罰,那的確值得。

寶瓔心裡卻記掛著另一件事,經此一鬨,她不會嫁人了,她不需要離開他了,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嘴角一揚。

“你哪裡來的那個膽子?”胤禎沒有窺破她心態的變化。

“因為你是十四哥。”寶瓔輕聲細語,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量,隻知道那一刻心是由不得自己的。

“真沒想到,第一個護在我前頭的竟然是五哥和你……”他聲音越來越低落,寶瓔知道他心裡難過,開解道,“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再說了,我擋在前頭,就和十三擋在前頭是一樣的,我們不是一直都很好嗎?”

即便明知十三與此事脫不了乾係,她依然固執地維護他,隻因為他是十三。

“我真不明白,八哥有什麼不好?皇阿瑪居然當眾說他母家卑微,八哥現在該多難過?皇阿瑪奪了他的爵位不說,還把他囚起來。”

寶瓔見他此刻還操心八爺,“你先小心養傷吧,他們說你一聲不吭的,都怕心裡憋出病來。”

胤禎淡然一笑,“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你肯定覺得奇怪,我這麼為八哥拚命,不惜衝撞皇阿瑪。”

那一笑,如清冷的月光,幽幽涼涼灑滿她心間。

寶瓔輕聲道,“我懂的。”她眸光越過他,落在溢出血漬的白衫上,“還疼嗎?”

胤禎勉強牽起笑容,搖搖頭,難掩身負重傷的羸弱。那是一種與身體無關的痛楚,鑽心之痛。

“彆擔心,我不會有事的。”胤禎安慰道。

片刻的靜默,寶瓔啟唇,“剛才是福晉帶我進來的。”

“真是難為她了。”胤禎的聲音再次陷入低沉,目光不由得飄到窗外。

“你,彆讓她擔心了。”不知怎的,她吐出這樣一句話。或許是發現自己此刻根本沒有關心他的立場,或者說,自己的立場在他的妻麵前脆弱地不堪一擊。

“你有多久沒來我這兒了?”胤禎冷不丁問起,本該在大婚之後就開衙建府出宮居住的他,因為皇上的恩典,一直住在西五所內,他幾乎想不起她有多久沒來自己這個家。

多久?寶瓔問自己,一年?兩年?還是三年?

“書房的擺設變了許多,”寶瓔顧左右而言其他,“書房前的那塊匾額也換了,獻芹齋。”

古人曾以獻芹表示自己所獻之物菲薄,不足當意,當年辛棄疾向南宋朝廷所獻的守戰之策就取名《美芹十論》,胤禎將書房命名為此,應是取其報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