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無限延伸的鴨舌帽人頭皮已經不見,車窗外是濃烈黑霧,緩緩消散。
殺了鴨舌帽就離開嗎?
司念靜靜養著黑霧,問:“為什麼殺他?他究竟哪裡對不起你們?”
鴨舌帽死不瞑目,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
【真可惜呢,如果他能想到自己錯在哪,真心實意地道歉,或許不用死】
聲音出現,透著對生命的玩弄。
司念覺得很累,不單單是身體上的透支,還有經曆過短暫死亡喚起心中陰霾的疲累。
他慢慢走到公交車最後一排,坐下。
他問聲音:“車裡,所有人,是不是都犯過錯,想不到自己哪裡錯了,都會這樣死去?”
“不!我不要!我知道我哪裡錯了!我不該偷我媽養老的錢去賭博!不要讓我這樣死!我不想死!”有人聽到司念提問,瞬間崩潰。
不等聲音回答,他哭喊著贖罪:“我錯了,請給我一個機會跟我媽媽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嘻嘻嘻……】
聲音發出詭異冰冷的笑聲。
【沒錯,車裡人的錯誤很嚴重,很嚴重,想不到錯在哪就要接受懲罰哦】
司念“嘁”了一聲:“多此一舉。”
怪誕們想殺人,就會否決車裡人每一個想到曾經犯下的錯。
如此拙劣的規則。
“不公平。”司念說,“我有什麼錯?我壓根沒有機會去犯錯。”
五歲多他就被關在司家的鬼屋,會有什麼可以致死的錯誤?
“反倒是司晨軒……他犯的錯,不值得你們把他拉進來好好折磨嗎?”提到這個同父異母的相差幾個月哥哥,司念露出一個毛骨悚然的笑。
【真是個好主意】
聲音同意。
【感謝不斷犯錯還高高在上的無知人類,我們怪誕世界才會得以長盛不衰,嘻嘻嘻……】
司念手指蜷了蜷,恢複麵無表情。手背抵著唇,輕輕咳了幾下。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鴨舌帽流了那麼多血,車廂裡竟然沒有絲毫血腥氣。
每次司晨軒在司念麵前活活打死那些動物的時候,哪怕是小小的一隻倉鼠,房間裡都會立刻充斥刺鼻的血氣。
想到那些無辜死去的動物們,司念的手指又蜷了蜷,臉色漸漸陰沉。
他一定會為那些動物報仇。
司念抬頭,看著車頭擠在一起的驚慌不已的人們,不知道他們都犯過什麼錯。
但是他從聲音的總結中知道了,被拉入怪誕世界的人,都不是什麼心地善良的好人。
包括自己。
沒錯,他整天都想殺了司家全家人。如果給他機會,他一定不會做好人。
所以被拉進詭異的怪誕世界,他理所當然地接受了。
“原來你們在阻止我犯錯?那我豈不是要說句謝謝?”司念冷笑兩聲,忽然惡狠狠,“謝謝你們給我鍛煉怎麼殺人的機會!我想我在這裡殺光所有的怪物後,再去殺時司家人,一定……非常……輕鬆!”
他的聲音從齒縫中擠出來,像淩厲的刀子,卷著透徹的悲傷憤怒也帶著誰也奈何不了的狂傲。
【嘻嘻嘻……好好闖關吧。司念,我已經為你破例了,要知道,沒有人能看到站牌】
聲音帶著嘲弄消失。
“站牌!站牌上的字一定是能闖關的方法!”絡腮胡很激動,“司念你怎麼可能不識字!你是不是想獨自闖關!你怎麼這麼自私?”
這個年代還有人不認識字,很難服眾。
大家覺得絡腮胡說的有道理,指責司念。
甚至有人罵出來難聽的臟話。
隻有齊劉海女孩咬著下唇輕輕反駁,“很多大山裡的孩子就是沒讀過書,司念看起來不像撒謊。”
“你胳膊肘往外拐?”金絲眼鏡推搡了一下齊劉海,梁子航趕緊接住她。
“對待女孩子這麼粗魯?”他把齊劉海帶到自己身後,不滿道,“指望著司念闖關還各個凶巴巴?”
方正剛看了梁子航一眼,上一關,梁子航對司念不也是這個態度麼。
可他不敢吭聲。
“我憑什麼要帶你們闖關?”司念卻毫不猶豫承認他們的話,他撇眼去看亡者鴨舌帽,冷冰冰地說,“誰死誰活,跟我沒關係。”
“你!”絡腮胡暴怒。
“他說得沒錯!”齊劉海有梁子航護著,壯著膽子對絡腮胡喊了一句。
她早就看呼來喝去把自己當領導的絡腮胡不順眼了。
車裡的人就這樣一分為二,好像劃清了界限又不得不綁定一起。
司念懶得和這些不知所謂的人糾纏,他扭頭去看車窗外,眼神沉得嚇人。
靜靜佇立的藍色站牌上,落著一隻顏色極為鮮豔的不知名鳥類。
巴掌大小,一雙眼睛漆黑無比,卻又亮得嚇人。
它的爪子上掛著一條條腐肉,肉上黏稠的血很像融化的蝸牛,順著藍色站牌上白色的字往下滑著。
站牌上的字到底是什麼?
司念看著站牌不由得蹙眉。
沒人注意林夜把鴨舌帽衣兜裡被血浸透的車票悄悄收起來。
那上麵,模糊不清的痕跡已經變成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