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川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輕柔地停泊在地麵,盛嘉背著雙肩包從圖書館四樓的位置離開,樓梯轉角處熟悉的身影讓她後悔剛才自己沒選擇乘坐電梯。
盛嘉站在台階上停住腳步,垂首把落在臉側的碎發攏到耳後,頭頂的燈光在黑睫處打下一片陰影,抬頭時眼眸清澈澄明。
她剛要轉身離開,前麵的女生忽然開口,架在尷尬的處境裡進退兩難,她很想逃的,好奇心作祟又頓住。
女生頭發微卷,臉上帶著明媚期盼的笑,男生背對著盛嘉,後腦勺一撮頭發翹起,恰到好處的弧度撩撥著本就躁動的心臟。
三個人的方寸,她一個人的震耳欲聾。
圖書館樓梯空蕩且長,鮮少會有人選擇這麼浪費時間又浪費體力的步行。
初雪表白的一幕浪漫場景就這樣被她撞見,如果對方不是她在心裡熟稔描摹的麵孔,這場告白她定會高舉讓他們立刻在一起的大旗。
可偏偏事與願違才是常情。
“餘笙,我喜歡你,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希望你可以收下。”
甜美如同劃過糖蜜般的語調為玻璃窗外潔白的雪添了抹絢麗的顏色。
女生穿著奶咖色的百褶裙,外麵套了件純白的毛呢大衣,同色係的綁帶中筒靴顯得她的腿很長,她仰著頭安靜地等候回應。
“謝謝,不過我學業繁忙,暫時沒有精力顧及其他,不好意思。”清冽的聲線一如既往,禮貌且
疏離,逐漸與兩年前的男生重疊。
說完,他並未接過女生精心準備的禮物,隻稍微點頭表示歉意。
聽到答案,盛嘉心頭提起來的一口氣瞬間沉了下去,心臟被包裹著的窒息感如潮水一樣退卻,血液重新變得鮮紅,再次奔淌流動。
男生腳步踩在樓梯上,很輕,盛嘉也不著痕跡地略過女生的身邊,假裝自己無意撞見,低著頭匆匆側過去。
走出圖書館,天空中飄下的雪花大了不少,餘笙暗色的羽絨服在周遭白茫茫的雪景裡顯得明亮幾分,盛嘉目不轉睛地望著。
不自覺地跟隨著他踩過的腳印,直到越走越近,好在雪地鬆軟,前方獨行的人並未回頭看。盛嘉故意沒戴羽絨服的帽子,邊上的毛茸茸會擋住前方的視線,而她隻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等餘笙刷門禁進入宿舍,盛嘉還是站在原地,直至雪花落進白皙的脖頸,逐漸融化後,她才冰涼清醒。
七號樓女生宿舍。
推門帶著外麵的涼意,今天這溫度讓剛回來的室友薑岫景嘶了一聲,脫著大衣抱怨道:“什麼鬼天氣,我在廣播室整理文件,出來才知道外麵下雪了,凍死我了。”
盛嘉後腳走進來,薑岫景連忙詢問,試圖找到共鳴,“嘉嘉,你是不是也很冷?”
另一邊床簾後麵有人探出頭。
“盛嘉晚上都是在圖書館學習,圖書館可不冷,你應該向學校領導反應一下,在廣播室也裝個調溫的空調,正好造福學弟學妹們。”
“我還好,隻有回來的一段路上要裹緊衣服。”
盛嘉放下書包,拿出裡麵好幾本要看的醫學用書,一一擺放在桌麵上,臨近期末考試,知識點多得不行,她還沒複習完。
書桌,台燈。
盛嘉翻開一本《生理學》,看著書上標注的近端小管的物質轉運示意圖,還有在旁邊劃了橫線的複習要點。
葡萄糖、組織間液、濃度。
各種關鍵詞飄在眼前,而她的注意力早已經被陳清和薑岫景的對話吸引。
“餘笙又上表白牆了。”薑岫景看著手機,發出驚歎的聲音。
陳清理了理自己臉上的麵膜,不緊不慢地說,“拜托,有一天他沒上才是新聞好嗎?都大二了,你就淡定一點,這種事情都發生多少次了。”
“也對,不過我可事先聲明,我不是也喜歡他啊,就是對他這種知名度的人比較好奇,你們懂吧。”薑岫景一臉真誠。
“懂,反正表白牆除了他,其他的事情都算雞毛蒜皮。”
“盛嘉,你和他一個班,你就幫我打聽點兒他的八卦嘛,都一年過去了,你還沒加上他的聯係方式啊?”
薑岫景頗為遺憾的開口,又自言自語。
“知道你們專業課比較多,隻好先原諒你啦。”
盛嘉聽到聲音,給了自己打開手機走神的理由,點開好友通知,頭像是手繪的動漫人物,最右邊是灰色的等待驗證。
這是餘笙的賬號,她真的添加過,隻不過沒有被同意好友申請。
盛嘉沒再點開那個賬號主頁麵,她沒和薑岫景說,加餘笙好友還是高中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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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城實驗中學的晚自習要到晚上九點才結束,現在是七點五十的課間休息時間,盛嘉捏著語文試卷邊緣,因為攥得太緊,手心微微出汗。
她緊盯著上麵清腴的二字小楷,是她的名字。
而在她名字下方還有一張,露出左側姓名那欄,飄逸的寫著:餘笙。
試卷本人此刻就站在走廊裡,藏在寬大校服下的窄腰斜倚著陽台瓷磚,手肘撐在台麵上,什麼也
沒做,單單站在那裡就引了好幾撥來往女生的側目。
他姿態倦懶,濃密的眉下是一雙深邃的眼,沒看什麼,意氣風發的年紀,他足夠肆意,自由隨性本就是少年的代名詞。
盛嘉的視線遊來遊去,從試卷到腳尖,再鼓起勇氣看向少年,最後口中青澀的喊出,“餘笙。”
聽到聲音後,餘笙循著聲源方向換了正麵,衝來者揚起下巴示意,烏黑的瞳孔凝著她,灑脫地問,“同學,你找我啊?”
“嗯,語文老師讓我來叫你,她在樓下備課室等著呢。”
已經和他開始交流,盛嘉莫名冷靜下來,暗自在心底打氣。
沒什麼好怕的,他不會察覺,放心,盛嘉。
因為他們並不是同一個班,隻是任課的語文老師是同一個,所以盛嘉篤定餘笙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名字。
“這是你的試卷,老師讓我交給你。”盛嘉遞出下麵那張,餘笙抬腕接過。
“謝謝。”
餘笙果然沒太在意這突然的插曲,點頭道了聲謝,就沿著樓梯走遠,明明校服都是同款,可穿在他身上總是多了些冷酷的氣質。
直到過了轉角,盛嘉才放縱自己的目光直直地追隨著離去。
情竇初開的年紀,長相優越的同學天生就帶著吸引彆人視線的能力,何況餘笙更是不同,他身量挺拔,還是少之又少的寸頭形象,平添了幾分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