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淼耳中嗡嗡亂響,他在找我?他為什麼要找我?
對了,是因為,是因為從前她寄給他的書信!
顧淼臉頰陡然熱了起來,惛惛酒意更是洶湧上頭。
時隔多年,她居然還記得她給高檀寫過的書信內容:見公子驚若天人,玉樹焚風。
好一個玉樹焚風!
她猶記得彼時,高檀問她,為何是玉樹焚風,她振振有詞,答說,當然是因為我一見你,便覺口乾舌燥,宛如焚風拂麵,當然是玉樹焚風。
好一個三水。
顧淼想罷,恨不能再重頭再來,她根本不會再給他寄什麼書信。
不遠處的高檀卻未再答話,他仿佛微低了身,對另一道人影附耳低語幾句,那人隻是頷首,便又跑遠了。
他察覺到有人了麼?為何要附耳說話?
顧淼緊張了起來,待另一道人影遠去,高檀果然轉過了身來。
他仰頭,徑直朝她的所處望來,即便有夜色遮掩,顧淼依舊覺得無所遁形。
她慌張地挽起了弓,緊繃的弓弦緊緊地貼上了她的扳指。
酒意的暈眩來勢洶洶,她頭暈目眩了一瞬,她的右手抖了抖,細弦擦過獸骨扳指,彈出一聲短促的疾響。短箭在空中劃出一道倉促的弧線,朝樹下而去。
高檀耳邊聽得一聲風動。
目之所及,唯見一小團黑影從天而降,烈烈風響。
他憑直覺,偏頭一閃,躲開了致命處。冰涼的鐵器險險擦過他的額際,繼而貫入了他身側的樹乾,發出‘咚’一聲悶響,足見其力道。
什麼人?
高檀順著鐵箭來處望去,馬廄旁的樹叢暗無燭火,枯枝交錯,惶惶像是有個人影,卻又不像有人。
高檀聞到了一股鐵鏽的澀味,他抬手摸了摸額角,摸到了一點滑膩的血跡。
什麼人要傷他?
是傷他,還是殺他?
是高橫的人?還是顧闖……
顧淼登時屏住呼吸,紋絲不動。
她仿佛射中他了,她射中高檀了!
顧淼唯恐高檀再往前走來,他若是再往前多走數步,說不定他就能看見她躲藏在暗影裡,他就能看見她。
顧淼一瞬間有些後悔,她不該那麼衝動行事,都是喝酒誤事。
她的念頭飛轉,一雙眼牢牢注視著樹下的高檀,可是,他的腳步卻停了下來。
他抬手,似乎擦了擦頰邊的血跡。
顧淼的心跳快了兩分,卻見高檀忽而轉過了身去。
他沒有再往馬廄的方向走近,而是沿著來時的路折返。
顧淼不由地鬆了一口氣,等到高檀的背影漸遠,她忙不迭地從樹上爬了下來,朝前數步,不忘拔下了定在樹乾上的鐵箭。
直到一口氣跑回了營帳,她的心跳仍然極快,她剛才射中高檀了,他應該受傷了。
他會走麼?他會知難而退,回湖陽麼?
顧淼煩躁地躺回了木板床,左思右想,想了一陣,帳外的歡聲笑語,隔著簾子,斷斷續續地傳來。
她想著想著,酒意難敵,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隔天一早,顧淼醒來後,頭疼腦漲,帳外的鼓聲響過幾輪,是操練的時間了。
對了,高檀!
她昨晚好像射中了高檀!
模模糊糊的印象湧上腦海,顧淼急忙梳洗了一番,便往校場飛奔而去,可剛走到一半,卻見腳步匆匆的齊良迎麵而來,似乎是往中軍大營的方向而去。
“齊大人!”顧淼連忙叫住了他,“可是出什麼事了?”
齊良見到顧淼神色,先是一愣,方才答道:“高檀公子中了毒,眼下昏迷不醒。”
“中毒了!”顧淼驚得揚聲道,轉而又壓低了聲調,“他怎麼會中毒了?怎麼中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