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看見她,打馬往關隘北側而去。
顧淼拍馬跟上,抬手摸到了背後的長弓。
肖旗耳邊聽得幾聲木輪之聲。果見一輛青布馬車自關隘北口疾行而出。
他知道趙若虛就在車中。
兩馬並駕,馬車快速地通過了關隘北側。
肖旗揮了空鞭,胯下駿馬飛奔而去。
眼前的馬車穿過了亂軍,往一側石道而去。
肖旗忽見,自石道另一側卻來了追兵,不是顧闖的人,而是化狄的兵馬。
車簾一動,趙若虛探頭而出,臉上的表情還不及鬆懈,卻見追兵舉弓而至。
他們要殺了他!
肖旗默然片刻,可惜,化狄到底是個強人,隻怕趙若虛手裡有他的把柄,他就算逃出了城,他也不會真留下趙若虛的性命。
肖旗念頭急轉,心中有了決斷,這是二公子要的人。
數箭齊發,鐵箭貫穿了木車的後側。
肖旗抽出腰間長刀,打馬而去,追兵見勢,先是怔愣,為首之人,暴喝一聲道:“來者何人?勿要誤了將軍大事!”
這個“將軍”指的當然就是化狄。
肖旗恍若未聞,揚手刀落,砍向來人。他的刀法淩厲,刀刀直取要害。
諸人方才覺得不對,一擁而上,團團圍住了肖旗。
“你究竟是何人,要做什麼?單槍匹馬!你以為你落得了好處!”
肖旗不語,側頭卻見,幾枚鐵箭又釘上了趙若虛所在的馬車,不知道他人是死是活?
拉車的馬兒受了驚嚇,發足狂奔。
肖旗不敢耽誤,執刀在手,橫掃而去。
追兵功夫萬不及他,可足有十數之多,他得儘快脫身。
肖旗將砍落數人落馬,耳邊忽聽破空聲響,一枚鐵箭斜插而來,射向了對麵弓手的右臂,力道非常,弓手中箭,霍然墜地。
又有追兵?
肖旗回身去看,隻見一人一馬,疾疾而至。
數枚鐵箭,接連而至,射落了數人。
好箭法!
肖旗見來人穿著顧氏的軍服,臉上卻是以黑布半遮麵。
不知是敵是友?
化狄的追兵轉眼隻剩四人。
四人麵麵相覷,突然拍馬逃竄而去。
肖旗還不及鬆一口氣,卻見鐵箭直直對上了他的臉,箭頭流光,倏忽而至。
他慌忙避過,再一定神,來人已至身前。
隻見來人彎腰抽出地上軍士的長刀,揚手揮來。
肖旗橫刀去擋,雙刀錚然相撞,丁然作響,撞得他手臂發麻,垂眼又見來人腳下的黑馬,純黑,油光水亮,渾身無一絲雜毛,乃是千裡良駒,腳程快如疾風。
此人深不可測!
肖旗立刻下了決斷,他自湖陽來,遇上顧氏,萬不可被擒,壞了公子大事。
他轉過刀鋒,擋開攻勢,扯過韁繩,調轉馬頭。
顧淼見他要走,先是一驚,卻見肖旗橫刀又至,隻得側身一閃。
兩馬險險錯身而過,肖旗竟往南麵而行。
顧淼抬頭看了看漸行漸遠的馬車,咬了咬牙,隻得追去,顧不上肖旗了。
她的右臂隱隱作痛。肖旗到底還是臂力驚人,武藝超群,再這般糾纏下去,她說不定,打不過他。
還是先找到趙若虛要緊。
肖旗如此緊張那一輛青布馬車,趙若虛肯定在車裡!
顧淼狠夾馬腹,雁過千山飛奔起來。
馬車撞進了北側的林地,林道狹窄,車身被撞得嘩啦大響,雙馬長嘶,隻顧狂奔。
顧淼穿過密林,從一側靠近了七零八落的馬車,她揚手斬斷了車轅的長木,木屑飛濺,雙馬霎時掙脫了去。
車輪驟停,車廂朝前轟然落下,斷木落了一地,車中之人滾落在地。
兩個灰衣仆從前胸後背被數箭射穿,已是死了。
一個書生模樣的人也滾落出來,臉上有血,可是身上沒有箭。
顧淼下馬,用刀柄轉過他的頭顱,定睛看了看他的臉。
白臉書生,滿臉血汙,五官雖可見,可如此狼狽,這哪裡還是當年那個形相清臒,豐姿雋爽的趙丞相。
顧淼冷冷一笑,她與高檀至親至疏夫妻,經年相伴,漸行漸遠,除卻顧闖,趙若虛當居一功。
她抬手,捏著他的雙臂,將昏迷的趙若虛麵朝下地撫上了雁過千山。
大火燒了半日,石牆破碎,化狄身死。
顧淼沒有進突蘭城池,可是回到了嘉山的營帳。
夜色沉沉落下,趙若虛醒了過來。
他頭疼欲裂,雙目更是痛楚難當。
眼前模糊一片,他的耳邊卻聽到咕嚕的水響,又是一道腳步聲緩緩而至。
趙若虛摸了摸眼前蓋住的布料,想到先前他僥幸逃出了壺口關隘,卻被化狄的弓手所傷。
這裡又是何地?
他聞到了滿室的藥味,不會是化狄的人。
他於是顫聲問道:“你是何人,是你救了我?”
顧淼端著藥碗,居高臨下地看他臉上纏著的白布,嘴角一揚,道:“沒錯,是我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