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的燭火,被簾風吹拂,“噗”得一聲輕響,旋即熄滅。
帳中暗了大半。
“不好!風把燭火吹滅了。”小路拍了拍腦袋,“高檀哥哥,你且等等,我再找火折子把燭台點上。”
小路一口氣,把帳中的三盞燭台悉數點上,帳中陡然又亮了起來。
高檀心緒稍定,麵上斂了神色,工工整整地在白絹上寫下了“出,回,去,來”四個大字。
寫罷,他便落了筆,允諾明日將皮指套給小路後,他掀開帳簾,走進了夜色中。
夜風拂麵,高檀的念頭恍然又起,顧遠,三水。
顧遠真是三水麼?
若他真是三水,為何要寄信予他?
三水信中言辭大膽,可是顧遠初見他時,卻極為冷淡。
顧遠不像信中的三水。
高檀放緩了步伐,眉頭不知不覺地皺緊了。
倘若顧遠真是三水?
正直無邪,二人似乎猶有相似之處。
高檀太陽穴突突一跳,顧遠年歲尚小,許是不解傾慕之意,往後他便明白,何謂兄友弟恭,何又是驚為天人。
高檀低聲歎了一口氣,忽覺哭笑不得。
顧淼躺在床上,不由得也歎了一口氣。
阿爹尚在突蘭,不隻什麼時候才能折返鄴城。
隻有等他回來,她才能再次催促他把高氏兩兄弟送回湖陽,在突蘭時,由於趙若虛的緣故,她不敢多提,可是,隻要待阿爹回來,未免夜長夢多,她都要想辦法把高氏二兄弟送走。
然而,尚未等到顧闖回到鄴城,顧淼先等來了高橫失蹤的消息。
回五山後,顧闖一直派人守著高橫,幾乎將他幽禁在了鄴城大營裡。
大軍此去突蘭,高橫依舊被幽禁在鄴城。
顧闖特意留了人手看顧他,孰料,圍攻突蘭之時,高橫未逃,直到突蘭戰後,顧闖尚未歸城時,他卻失蹤了!
顧淼身在鄴城,自比顧闖先一步知曉。
各處城門得令早已開始盤查,可是此時已近日中,距離卯時開門,過了幾個時辰,難說高橫究竟還在不在城中。
南衣巷的舊宅,早已人去樓空。
顧淼帶人在城中搜尋了一圈,並未發現高橫的蹤跡。
日落前,她又帶人在城外以東搜尋,她要是高橫,逃脫以後,大概會往湖陽去,可是最近的道路往南,是涼危城,亦有重兵把守,往東,是另一條較快的道路。
顧淼帶著數騎沿著東行的官道追蹤,日落之後,依舊無功而返。
高橫怎麼逃的,他真會跑回湖陽麼?
他如此逃回去,高恭會容他麼?哪怕有居夫人袒護,他在鄴城還是丟了大臉,高恭真的咽下這口氣?
顧闖將他送回湖陽,和他自己擅自私逃會湖陽,根本是兩回事。
顧淼越想越覺得頭大。
她的腳步不自覺地走向了高檀的營帳。
帳內點了燭火,他的影子幽長,投照在白蒙蒙的帳簾上。
顧淼頓住腳步。
此事,高檀事先知情麼?
是他放走高橫的麼?
她又搖了搖頭,不,應該不會,此時的高橫恨極了高檀,放他走,於高檀來說,沒半分好處。
顧淼掉頭想走,眼前的帳簾忽地一動。
帳中人掀簾而出。
高檀見到她,似是一愣,旋即笑道:“你尋我有事?”
顧淼剛想搖頭,聽他又問:“我聽小路說,你出城去尋高橫,可找到他的蹤跡了?”
高檀既在大營裡,眼下的事情自然瞞不過他。
顧淼乾脆答道:“尚未找到,城中沒有他的蹤影,城外往東又尋了多時,依舊未見陌生的車馬,明日,顧將軍的書信到來,再看,是否要往湖陽方向尋去。”
高檀臉上的笑意淡了,微微頷首,頓了片刻,卻問:“你從前去過湖陽麼?”
顧淼並未多想,隨口答道:“去過,約莫兩年前去過。自鄴城去往湖陽,再如何疾行,仍需十日有餘。”
她心中想的是高橫失蹤一事,全然沒聽出,高檀話中的試探。
顧遠去過湖陽。
高檀心中又是一沉,他打量他的神色,卻見他坦然自若,毫無心虛之態。
莫非他不是三水,抑或是……
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