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周五晚上在頂樓有個觀影活動,隻是剛好安排在在七八點的時間又不是最新上映的影片,所以來的人寥寥無幾。
俞妤一一登記好來人的姓名,在影片開始的時候輕輕合上展廳的門,走到最後一排落座。
其實這個活動並不需要什麼工作人員,也不是她的任務,之所以會攬下完全出於她的私心。這是她最喜歡的電影,也是她看過最多次的電影,無論是場景還是對白幾乎都爛熟於心。
作為係列電影的第二部,延續了之前的故事,電影的開場男主角成為了小有名氣的作家,在莎士比亞書店進行了一場新書討論會,明明早就清楚之後的劇情,但俞妤還是看得很認真。
電影裡男主角坐在書桌前,接受著記者的采訪,回憶與現實交織著上演,即將迎來她最鐘愛的那個畫麵時。
身後傳來吱呀的開門聲。
她本來沒有在意,心神還在影片裡,直到身邊突然有人落座。
隨著衣擺揚起而帶來的冷意惹得俞妤下意識側過頭,卻看到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影影綽綽的光影下,她愣愣地望著他朝自己望來的那雙眼睛。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那人先微微向她湊近,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這是我最喜歡的片段。”
鼻尖是男生身上冷冽的鬆木香,她怔怔地將目光移向屏幕,電影裡的男主角正在回答記者的最後一個問題,他借著小說的名義回憶著那場無與倫比的邂逅,上一秒的他還在侃侃而談,下一秒一轉頭就看到了記憶中的那個人正站在不遠處笑著注視著他。
書店裡的光影籠上了時光的薄紗,他望了她一眼又一眼,身體還在習慣性地說著話,心神卻已然全部被她占據。
時過經年,他又一次跌入了那場舊夢。
“時間也許的確是個謊言,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那一瞬間。”
隻有那一瞬間。
同樣在這個瞬間,俞妤的眼前浮現起年前她機緣巧合走進那家書店,繞過拐角一抬頭就看見站在台階上的他。
那也是個黃昏,也是一場不可多得的相遇。
電影很長,他們一起坐在空蕩蕩的最後一排,彼此間並沒有交談,隻是一起安靜的專注的看完這部影片,漫長的電影對白中,她的鼻尖縈繞著那股若有若無的氣味。
俞妤獨自看了這部電影那麼多次,隻有這一次,和之前都不一樣。
燈光亮起的那瞬間,她不適地閉了閉眼,再睜眼就看到了他正望著自己,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許宥安帶眼鏡,半黑框的眼鏡抵在鼻梁處,讓人有些陌生,但是望著自己的那雙眼睛,依舊溫柔。
許久未見,他的態度並沒有疏遠,掃了一眼她手上的登記薄笑著詢問:“或者,我也需要簽一下字?”
“哦對。”
俞妤在他的話裡回過神,有些慌張地拿出簽字的本遞給他,在他寫字的功夫,她習慣性伸手將碎發繞到耳後,目光卻又忍不住放在他的身上。
戴上眼鏡後的許宥安比平日裡多了一分書生氣,低眉寫字的樣子看上去更加斯文清冷。
因為低頭的緣故,眼鏡微微下滑,她這才發現他的鼻梁右側有一顆痣,並不顯眼,可是一旦注意到了就挪不開視線。
“好了。”
在他止住筆的那瞬間,俞妤立刻收回視線望向前方,等聽到他的話後才一副反應過來的樣子,轉過頭接過那個本子。
本子上他的名字剛好寫在她名字的下一行,秀逸清雋的字跡像極了他這個人,筆鋒間是遮擋不住的鋒芒。
收尾的工作並不是她負責的,俞妤將東西交接給了其他的夥伴,才看向了一直耐心等待在旁邊的男人,她剛向他走近,他就察覺到朝她望去。
他已經摘掉了黑框眼睛,露出熟悉的深邃的眼眸,等她走到麵前時,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開口。
“你……”
“你……”
又同時頓住。
許宥安笑了,“你先說。”
“不是說要去看音樂會嗎?”
俞妤邊問邊往外走著,他也跟著走到她的身旁,錯落著半個肩的距離慢慢走下樓梯。
“嗯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他停頓了一下,並沒有講清楚緣由,而是笑道,“不過我們兩個都默契的爽了約。”
為什麼?俞妤下意識想問,卻又止住了話,她突然有些不喜歡他總是有所保留的說話方式,太過於氣定神閒,給她一種對於他們之間他一直都穩操勝券隨時可以全身而退的感覺。
像是不想落在下風,她沒有順著往下說,而是問道:“你剛剛要說什麼?”
他也沒有追問她的欲言又止,接過話頭,“想問你有帶傘嗎?”
俞妤一愣,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抓著把傘,“外麵下雨了嗎?”
“來的時候沒有。”許宥安的語氣溫吞,“不過天氣預報說可能會下雨。”
這樣前後對應的上下文,隱隱約約可以串聯出完整的真相,俞妤和他慢慢走到圖書館的大堂,外麵的天空雖然漆黑如墨卻沒有下雨的征兆。
“果然天氣預報不太準啊。”
她一偏頭就看到他棱角分明的側臉,眼睫微抬,語氣似乎是在埋怨嘴角卻上揚著笑意,泄露些許不曾表露的真心。
俞妤突然就想起前幾天學姐說那時候他旁敲側擊地詢問自己感冒的情況,想起辯論場上她收到的那條平淡克製的短信,想起她並沒有抱有期待卻有人赴約的這個晚上。
就算是扭捏又遲鈍的家夥偶爾也會有冒進直白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