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終於解除街道禁製的那日,沈玥站在高處的閣樓裡看著百姓們歡聲笑語,趕送瘟神。
天應六年夏的這一場瘟疫,終於還是在未形成燎原之勢時便被撲滅。
雖然即使如此,即使瘟疫的持續時間隻有半月有餘,還是有很多人因此瘟疫而喪命,而失去至親,而無以為繼。
但是這已經是在所有人的努力下,她們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結果。
創傷與痛苦,也隻能留與時間來治療愈合了。
希望到中秋之時,瘟疫一事能夠徹底事了。最好到那時,兄長也能夠回來,共慶團圓之時,佳節之慶。
元豐和楊南星都被她派去其他尚未全部痊愈的州府幫忙了,帶著揚州府剩餘的藥材和新藥方,還有瘟疫防控的經驗很足的一些人,都去往其他州府支援。
相信很快,瘟疫便會在江南這片土地上消失,繁華與歡樂會重新在這裡降臨。
然而沈玥並未放下心底的擔憂,此事過後,更是敵暗我明,且對方野心絕不在小,沈玥甚至都不感深想其意圖,那實在太過心驚。
不如乾脆上一封折子,讓朝廷去頭疼這件事。
可是她又擔憂自己的字跡會被發現與沈玨有所不同,招致殺身之禍。
對了,說到奏折,她之前瘟疫初封城之時,寫過一封來著,為何至今沒有半點音信,實在可疑。
看來這江南之地委實難以上通天聽啊,難怪要重新啟用巡撫製度。
江南的吏治整頓,急需開始又任重道遠。
奏折經揚州府出去,沿官道經鳳陽府安慶府淮安府鬆江府,究竟在是哪一處被攔截了呢?
沈玥幾乎可以肯定,她的那封奏折絕對沒有出江南以外的地界,否則至少會有其他州府派人來問詢。
可是這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周邊竟然也無絲毫音訊。
這裡可是四通八達的江南,不是什麼與世隔絕之所。
那麼江南十府這些人裡,必然有許多陽奉陰違,甚至膽敢暗扣奏折之人。
沈玥重新將目光投到江南十府的布局上,她忽然有些領略到聖上派遣兄長前來巡撫江南的意圖。
江南富貴鄉,非是太平府。
沈玥既然已經參和進來,那麼她便不能輕易脫身,但越是艱難險阻,越要奮力一搏。
見招拆招,以靜待動。既然對方才是那個有所圖謀的人,那麼一定會忍不住出手的。
當一個人有了欲望,那便有了弱點。當這個欲望越大越強,那他所暴露出的弱點必然也越多。
儘管現在對方看起來似乎沒有暴露什麼,但是長久地不能達成目的,她就不信對方不著急。
沈玥想通這一點,心裡放鬆許多,她從閣樓上緩緩下來。
“大人,可算找到您了。門外有一位顧大人,說是您的舊識。”衙役正四處尋找沈玥,看見人便直接衝上來道。
顧大人?沈玥眉目一凝,不會是那個傳聞中的顧千戶吧,可他與兄長分明沒有私交。第一次在酒樓見麵他也不像看出什麼的樣子。難道兄長在盛京還有姓顧的朋友?
“將人請到會客廳去,我隨後便到。”沈玥思索一下,不管來人是誰,總是要見過之後再做打算。
沈玥到會客廳後,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他今日並未穿那身特製的飛魚服,而是一身玄色便裝,袖口和領口處都繡著暗紋,這讓他少了幾分肅殺之氣,更顯現出他五官的俊美之處。
沈玥欣賞了一會兒抬步走進去,“顧千戶怎麼來了,沈某有失遠迎。”
顧喆聞言轉過身來,“多日不見,沈兄怎麼好像與我生分許多。”
沈玥聽著對方似乎有些熟稔的語氣,這位顧千戶,不會真的與兄長相熟識吧。
那她,豈不是已經掉馬了?
沈玥暗暗打量著對方,現在元豐也不在此處,沒辦法細問,或許顧千戶隻是在故意試探她呢?
畢竟錦衣衛的工作性質,生性多疑也是常有的事。
她不能自亂陣腳,那樣才是被彆人一下子就試出來。
“顧千戶說哪裡的話,我們隻見過寥寥幾麵,哪裡稱得上什麼生分不生分的。”沈玥笑著打馬虎眼,決定將問題拋給對方,“揚州府今日才解除道路禁製,不知顧大人是何時到的?”
顧喆看著沈玥不僅將他的話搪塞過去,還反過來試探他,心裡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不愧是能當江南巡撫的人。
“我喚你沈兄,你卻一口一個顧大人,顧千戶的,聽得人好不生分。沈兄直接叫我斂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