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宿醉的酒鬼臉頰泛紅,蹣跚的步伐像小兒學步,行走在清晨薄霧籠罩的街頭上。他看起來不勝清醒,抱著手中的酒瓶不停撫摸,嘴裡念念有詞地喊著一個名叫:“瑪麗”的名字。可是他看起來又好像醉的沒有那般徹底,再發現酒瓶並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瑪麗之後,於是哽咽著唱起了一首哀傷的情歌。
歌詞沒錯,調子也沒跑偏。
這是酒鬼先生在被酒精乾擾之下,最後的一點清醒了。突然,他發現自己的麵前多了雙男人的皮鞋,順著皮鞋抬頭看,這位攔路的路人,居然還穿了件包裹嚴實的鬥篷外套。
“喂,你!”酒鬼突然打了個嗝,對擋住自己去路的人影,強裝凶狠地說:“你看到我的瑪麗了嗎?她走的時候穿了件薑黃色的長裙,頭上……頭上還戴著我送給她的定情信物,是一隻特彆漂亮的鑽石發卡。你看到她了嗎?”
“啊,是啊。我當然看到了。”鬥篷男人的半張臉都掩蓋在了黑色的陰影中,唯有那張勾著淺薄笑容的嘴唇,一張一合地:“她因為忍受不了你的賭博行為,於是選擇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清晨投河自儘了。那個鑽石發卡最後順流而下,被一個拾荒者撿了回去。拾荒者,把那個發卡賣給了珠寶商,你猜最後賺了多少錢?”
酒鬼睜大了眼睛,震顫的瞳孔裡印著那個勾起的嘴角。金錢的誘惑讓他忘記了自己心愛的瑪麗,隻剩下對那枚發卡交易金額的執著:“賺了多少?我記得,那隻發卡上的藍寶石成色極佳,有好多人和我一起競拍,但都沒有贏過我。它太漂亮了,就和瑪麗的眼睛一樣漂亮。我猜它應該能賣六千萬,不,是九千萬!”
酒鬼越說越激動,他在自己拔高的音調裡仿佛聽到了拍賣員敲錘的聲音,在場的來賓都在驚歎今晚的第一個天價誕生。
“你想知道嗎?”
男人掀開了他的帽兜。精致的臉龐,讓酒鬼覺得似乎在哪裡有幸見過。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就去親自問一問瑪麗吧。不過,你應該也沒有機會問了才對。”男人的臉上帶著純良的笑容,歪頭說道:“畢竟你們一個在天堂,另一個可是要下地獄的啊。”
酒鬼這時才終於想起自己到底是在哪裡見過這張“天使的麵孔”。他像但又不像,被麻痹的大腦抖抖嗦嗦,隻能給出了一個疑似的回答。
“你,你是楚……”酒鬼話還沒說完,就感到喉嚨像是被什麼給扼住了一樣。可眼前的這個男人分明什麼都沒有做,脖子上也並沒有什麼鉗製可以讓他掰開。
“我……我……”
酒鬼的臉上逐漸漲紅,這不同於醉酒時產生的臉紅,而是瀕臨窒息時才會有的反應。他握緊自己的脖子踉蹌著後退,從始至終都沒有發覺,真正掐住自己的其實正是來自自身的這一雙手。
葉洛眼睜睜地看著他即將斷氣,右眼中有一片和蘭契亞一模一樣的貝殼海浪紋路。他的悲憫顯得高高在上,垂下的眼眸中充滿了鄙夷與厭惡:“像你這樣的人,不配在這裡故作深情。我不是你想到的那個人,也不要把我和他相提並論。”
他緩步走到酒鬼的麵前,滿意地欣賞著他眼中對死亡愈演愈烈的恐懼感:“一會兒到了地獄找小鬼報道的時候,記得不要報錯名字了。我的名字,叫葉洛。”
說完,被掐死的酒鬼雙眼一翻,應聲倒在了空蕩的街道上。葉洛冷笑一聲,隻是看了他被尿液浸濕的褲子一眼,便嫌棄地挪開了目光。身後的巷道中傳來腳步聲,威洛爾穿著他那身精致的西裝三件套,隆重地就好像是受邀參加了某場晚宴一樣。不,現在或許該說是早宴才對了。
“我不明白。”葉洛回頭看他的時候,眼裡的紋路漸漸淡了下來:“你為什麼會那麼想要殺死這個人,又為什麼那麼清楚瑪麗投河自儘的經過。”
威洛爾心情大好地走到他身邊,並排而站:“有沒有一種可能,尊貴的瑪麗夫人和這位肮臟的酒鬼以前曾有過一個孩子呢?瑪麗的發卡並不是被拾荒者無意間見到的,而是她在深思熟慮之下,才為自己的孩子選擇的一位監護人。因為她知道,拾荒者雖然身無分文,但卻是一個心地善良的老人。於是瑪麗夫人就把她的發卡留給了拾荒者,當作了贍養費。”
“所以你就是瑪麗交給拾荒者的那個孩子?”葉洛瞳孔微震。
可威洛爾隻是笑了笑,肩膀微聳說:“怎麼可能。那孩子在瑪麗死後沒幾年,就因為突發惡疾去世了。而那位拾荒者,她是我的奶奶。”
威洛爾笑起來的樣子看似平靜,但卻透著一股來著地獄的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