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阿飛這一打岔,再要離開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去木葉之前還和鼬說天亮前就回,這會肯定是晚了,不知道阿飛做了什麼,巡邏隊到現在都沒出現,但還是得儘快脫身。
足見在枝繁葉茂的樹影間輕點躍起,衣袂隨著長風向後飛揚怒張,一旁的南賀川浩大寬闊,朗朗敞開筆直的一線,熹微的晨光從枝葉的罅隙間烙下幾捧碎金,一聲蟬鳴劃向渺渺的藍天。
天地間安靜得隻有風和蟬的輕語,但身後傳來的尖銳喊聲攪亂了雲海的寧靜,阿飛停在高大筆直的漢鬆樹上,做出一副氣喘籲籲、精疲力儘的樣子,左手扶著樹乾,右手上下搖動,
“等等我啊,雪醬!能不能休息一下啊?”
雪身形一頓,蕩起時反手以枝杈為撐,輕飄飄地翻身回轉,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樂,她落在搖搖晃晃的樹枝上,沉默了一下,答非所問,
“……我不明白。”
阿飛疑惑的撓了撓頭,聲音俏皮,“什麼?”
雪把碎發撩到耳後去,仰頭認真地看著他,眸光冷寂又清冽,
“你一開始想要殺我,我知道的。”
——和蠍想把她做成傀儡、大蛇丸想研究她的血繼限界、飛段想把她獻祭給邪神等等這些純粹的惡意不一樣,阿飛的殺意晦暗又隱秘,是有目的性的。
理由是什麼她也不在乎,這些年想要她死的人多的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和睦相處,至少阿飛不會親自動手,畢竟那雙輪回眼一直注視著她,阿飛不會想讓計劃還沒開始就分崩離析。
但時光荏苒歲月交迭,那股惡意愈發淺淡,後來她再也沒察覺到過了。
雪咬著手指回憶,仔細想來,是從什麼時候徹底消失來著?
.
記得有一次跟著鼬和鬼鮫去完成一項暗殺任務,順利取了目標的性命後,鬼鮫帶著屍體離開,鼬負責善後。
擺脫追兵後,她蹲在湖邊鞠起一捧水,洗掉濺在臉上的血跡,寒冷的氣息伴隨著鐵鏽味在鼻尖回蕩,阿飛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
夜風拂過蒼翠的林海泛起波瀾,樹乾旁的空間悄無聲息地被扭曲成螺旋狀,敏銳的直感讓她在阿飛完全現身之前就已經覺察出來,雪頭也沒回,睫羽上還沾著剔透的水珠,輕聲細語地打招呼,
“晚上好,阿飛。”
“晚上好!”阿飛活力滿滿地回應,蹦蹦躂躂地跑過來,歪著頭問道:“雪前輩不是感知忍者吧,為什麼總是能第一時間發現我呢?”
“……唔,”
雪眨了眨水汽濛濛的眼睛,眼尾沾上的血跡還沒徹底洗清,仿佛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紅意,稚嫩冷漠的眉眼尚未長開,卻已然能窺見驚人的美麗,
“因為我一直在看著你呢,你可瞞不過我的眼睛。”
她這樣說隻是覺得沒必要把湧動的暗流全都挑明,要是坦言:因為我覺得你心懷不軌,所以一直在關注你的動向,這不太直白了?
她對殺氣極為敏感,幼時能從血霧忍者的追殺裡活下來也多半歸功於此,隻要阿飛還對她抱有惡意,她就能憑借直感察覺到他的出現。
委婉地提一下自己始終都在警惕著他就得了,好歹同為曉組織的成員,他還是幕後BOSS,總要留點餘地。
出乎意料的是,阿飛原本歡快的腳步瞬間停住了,像僵直的木樁一樣杵在原地,在朦朧的月光照耀下,細長的影子從身後投射到她跟前。
那股若有若無的殺意倏然消失了,雪後知後覺地回過頭來,阿飛的身影仿佛一道孤冷的刀鋒,橘色麵具擋住了所有神情,但他的袍袖似乎抖動了一下,左手微微抬起又放下了。
……為什麼呢?
.
這個問題她現在也沒有答案,回想起來,仍然是一片白茫茫的迷霧。
他活得像個精分患者一樣,醫生看了都直呼典型,開口就得是治不了、等死吧、告辭三連一句不缺。
作為幕後黑手時沉穩持重、冰冷理性,在陰謀詭算裡隱隱透出血腥味;偽裝成阿飛時脫線話癆、逗比搞笑,一副可可愛愛沒有腦袋的樣子,任誰都不會把這兩個形象聯係在一起。
這個男人既張揚又內斂,既放肆又穩重,他的身份代表著一個又一個忍界傳說,麵具之下掩蓋著一個又一個驚天隱秘。
雪笑意盈盈地拂落了阿飛肩上的鬆葉,眸光卻冷靜的幾乎漠然,
“那你為什麼,又關心起我了?”
——
……為什麼呢?
帶土冷淡地抄著雙手,任由雪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她的眼瞳是淺淡的藍色,明燦的晨光流淌在她通透無比的眼睛裡,他不自覺地走了神。
彼時碧水微瀾,寒風颯遝,落木蕭蕭,夜色溶溶,女孩子側對著他,冰涼的湖水順著秀麗的下頜滴下來,在湖麵蕩出成圈的銀色漣漪,聲音和水珠濺落時一樣清澈,
“因為我一直在看著你呢,你可瞞不過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