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往事(1 / 2)

宇智波鼬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寡言的,英氣冷肅的麵孔上積澱著細細的紋路,看上去少年老成、沉著持重,但細細究來,他也不過才十八歲而已。

隻是他淋過太多的血雨腥風,滾過數不清的刀劍叢林,在無數個暗暗無邊的長夜裡,被午夜夢回的往事苦苦折磨。

他眼睜睜看著摯友自戕,又親手殺死父母親族,不為人言的過去足以彙成一本苦難深重的書卷,壓得他蝕骨焚心,壓得他冷心冷血,壓得他再不向任何人敞開心扉。

本應如此,但確乎有人能讓他例外。

鼬刻意引導著最愛的弟弟視他為仇敵,隨便千人萬人戳他的脊梁骨,不在乎背負多少罵名、汙蔑、詆毀。

這個世界上,也隻有雪會對他說一句“值得”,她是如此認真,眼神還有些希冀。

少女一雙藍瞳泛著霧蒙蒙的濕氣,小鹿般無辜純淨,眼角眉梢卻難掩一抹鋒利,與柔弱兩斷,望向他時隱約流露出欲蓋彌彰的惶然,千愁萬緒,不可勝言。

埋藏在心底的兒女情長破土而出,狂生出的藤蔓扼住了他的咽喉。

鼬沒說話,他是逆著光低下頭來,神情一半都隱沒在陰影裡,另一半藏匿在火雲袍的豎領下,讓人看不分明,他緩緩放開了女孩子的手。

雪不喜歡看他這樣,以為他又要沉默著不動聲色地表示抗拒,沒想到下一刻她就被拉進了一個凶狠的擁抱裡。

“雪,謝謝你。”

鼬的體溫一直都偏低,雪在他收攏的氣勁裡無端的縮了縮,鼬稍微放鬆了力道,喉結上下動了動,聲線黯然又喑啞,

“但是,對不起。”

“……”雪明白他的意思了,在心裡簡單翻譯了一下——你這麼在意我,我很感動,但是該死我還是要死的。

她胸膛起伏了一輪,控製著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要那麼委屈,

“再這樣下去你沒幾年好活了,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你去死嗎?”

“……對不起。”

鼬心中悄然一動,眼神與氤氳淒迷的霧氣溶作一處,同樣的縹緲、複雜、深邃,語氣不由自主地低了三分。

“你哪有對不起我的地方?不過是我自作多情罷了。”

雪氣得不行,從鼬懷裡抬起頭來,揚手按在他肩膀上輕輕一推,卻不想他根本一點都沒反抗,差點摔到地上,雪又連忙在人倒下之前撈回來。

鼬順勢拉住她的手,正要出言反駁,突然抑製不住地低咳,一聲緊過一聲,愈發讓人驚心動魄。

他的麵容清減而冷峻,唇色微微泛白,顯出幾分病態,仿佛一尊端放高處的華美瓷器,輕輕一推,便會墜落在地,摔個粉身碎骨。

“從木葉回來以後你是不是又沒好好修養……算了,先進屋去,彆在外麵吹風了。”

雪內心惶急無比,咳得她的心也跟著顫悠悠的,條件反射地幫他拍背,待咳嗽稍止些,連忙扶著進屋。

穿過回廊走進客廳她才發現,內室似乎被人收拾了一便,桌椅板凳纖塵不染,空氣也是清新的,花瓶裡還插著幾支白山茶。

雪莫名地被噎了一下,——身體都這樣了,乾嘛還這麼賢惠!

“……咳咳,我沒事。”

鼬腳步有些踉蹌,被雪按在椅子裡,抑製著喉嚨的癢意,眼角泛著紅,清潤的眸中多了幾分瀲灩。

雪都想給他拿麵鏡子照照,你自己看這像沒事的樣子嗎?

長睫如同被雨霧卷過,竭力掙紮,免於凋零,她的語氣卻咄咄逼人起來,

“你不說是你的自由,但我還是會繼續查下去,猿飛日斬死了,總有還活著的,比如誌村團藏、水戶門炎、轉寢小春……”

溝通一點用都沒有,反倒是自己先破了大防,雪此時格外胸悶氣短,亟需找個人進行一些激烈的小摩擦,最好來個能一劍串死的活物,以求得心態上暫時的平和穩健。

她現在是急了嗎?

雪:“……”

不然呢?

不然呢不然呢不然呢?

雪確實是急了:鼬根本沒有一點求生的意誌,治病隻是順從配合,而且血跡病她根本沒辦法,雖然打柱間細胞的主意終於有了些眉目,但那也不一定對器官瀕臨衰竭的絕症起效,畢竟柱間本人都死了。

眼睜睜看著鼬在自毀的路上越走越遠,她卻無計可施。

“彆去……”

情緒激蕩之下,如墨眼眸下意識轉為猩紅之色,鼬按捺住咳嗽的衝動,喉間卻不如人意地泛起腥鹹。

他不動聲色地把血沫咽下去,心頭終於慌亂起來,黃鼠狼和鬣狗各自都不是什麼好貨,但總可以在巧妙的周旋和狠毒的計策裡達到互相挾製的微妙平衡。

團藏陰險狡詐,不擇手段,底線低到幾乎沒有,而且這些年並未見他出手,根本摸不清隱藏的實力,手下還掌握著根部勢力。

更何況雪的言外之意並非要團藏的命,而是想撬開他的嘴,這實在是太過危險。

就算雪覺得“值得”,他也決不能真讓她去冒這種險。

他毫不懷疑雪的行動力,她既然這樣說了,接下來就該是收集團藏的資料,然後製定計劃準備下手了。

鼬突然冒出一個不應有的念頭,——還不如自己和雪說清楚,有光之處必有陰影,極亮所在黑暗彌生,這個道理,她其實明白。

鼬想自己應該是抗拒的,但對上她眼中幾乎將人刺傷的哀意,又把“不”堵回喉嚨裡。

他倏然失笑,雪看似心浮氣躁,實則穩操勝券,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就把他逼得束手無策,避無可避。

少女端麗的眉眼披掛著耀眼生花的神采,毫不吝嗇地分享著她的熱忱和情切,她驕傲得像是烈日,卻溫柔得形似白月,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總是能牽動自己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