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是這樣的想法了,雪就有點想伸手去描摹他的眉眼,抓著靠背的手指微微一動,她按捺住這種想冒犯他的衝動,準備翻身下來。
她撐著沙發想爬下去,一邊躡手躡腳地起身,一邊磕磕巴巴地找補:“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她開口說話了,似乎在發呆的鼬這才聚焦起視線,那雙眼珠黑沉,似深淵般,要把人的靈魂都吸進去的架勢,有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詭異靜謐感。
剛從夢魘中驚醒,鼬有些分不太清夢境和現實,下意識伸手,準確地將雪正撐著沙發靠墊的手給抓住了。
此時女孩子乍一看是趴在他身上,但中間仍有空隙並未真正觸及,隻有垂落的純白羽織鋪了他滿身。
被驟然拉住,一時間雪的動作都有些僵硬,重心頗為不穩,屈膝壓在沙發的邊緣,往下爬時一不小心好像碰掉了什麼東西。
倒放在沙發角落的相冊啪嗒一聲落在地上,像是什麼信號般,鼬左手上移按住她肩膀,另一種手環過她的腰,稍一用力,天旋地轉,兩人位置瞬間顛倒。
鼬修長的身形覆蓋過來,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撐著沙發,越靠越近。
雪微微仰起頭,漂亮的脖頸拉伸,線條優美流暢,白皙的皮膚下,仿佛能看見細小的血管。
“鼬?你乾什麼?”
少女神色羞赧,清脆的聲音落在他耳邊,一路滾進心底。
鼬凝視著近在咫尺的少女,睫羽下深邃的眸子裡,隻剩下她一個人的身影。
那種認真的凝視,可以讓任何一個人,為他做任何事,把整個世界都捧到他眼前。
雪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鼬還在靠近,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呼吸打在自己臉上,細微的感覺。
他居高臨下地盯著耳根泛紅的女孩子,這樣強勢的姿態,問出的話卻正相反。
“以前都是我不好,但你能不能,不要討厭我。”
這個被完全壓製住的姿勢讓雪渾身都不舒服,本想掙開他,低低磁磁的話順進耳朵裡,讓她有些錯愕。
聲音裡的彷徨、厭棄、自我懷疑……仿佛他平日裡堆砌的鎧甲在此刻消失地乾乾淨淨,握在她腰間的那隻手力道卻一下一下的,慢慢就重了起來。
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鼬的視線徑直闖進那雙冰藍色的瞳孔裡,仿佛要從裡麵分離剝析出什麼東西。
雪一仰頭便對上他的眼睛,深邃的眸底,鬱積著暗沉的光芒。
那瞬間,像是被某種大型凶獸盯上,讓人頭皮發麻。
“當然不會,為什麼這麼說?”雪朝他額頭摸了過去,撫平了汗津津的額發,“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她的動作讓原本眉宇間陰沉不定的少年很快緩和了下來,泛紅雙眼中的鬱色漸漸被他隱了下去,抿著唇不出聲,隻是環著她的力道輕了起來。
雪還是第一次看到鼬這樣的神情,他那麼冷靜一個人,仿佛泰山崩於前都麵不改色的,這會竟也被一個噩夢影響。
想到這,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溫軟的手指從上至下緩緩拂過他的眉毛、眼眶、淚溝、鼻梁和嘴唇。
鼬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女孩子的氣質更偏向清冷幽豔,少有這種大笑的時候。
其實她這樣笑起來很好看,那眼裡都像是盛滿了熠熠星光一般,露出幾顆牙齒來,讓人心頭癢癢的。
因為難得有這樣的笑容,這會冷不防笑起來就顯得格外珍貴了,鼬心中的陰鬱就像清晨陽光下的露珠,隨著太陽的出現慢慢散去了。
他眉眼間的冷意不自覺融化,露出幾分柔色,可他卻仍然不出聲,握住雪的手腕,最後貼著她掌心,十指相扣。
喜歡她。
好喜歡。
他從不在乎千夫所指,卻唯獨不想被她討厭。
月色從窗外透進來,光線晦暗,女孩子抬起頭,清清脆脆地問他:“你夢見什麼了?”
“夢見……”鼬輕聲喃呢,一些畫麵在腦海中疾閃而過,止水、父母、佐助……最後是,他的小姑娘。
他吐字很慢,仿佛極艱難似的,話音裡帶出些委屈和無措,
“你很討厭我,還說讓我彆靠近你,最討厭滿口謊言的騙子,背叛者,不想和我再扯上關……”
“那當然是假的,”雪聽不下去,果斷打斷下文,環住他脖頸,在耳邊輕輕呼氣,“我喜歡你啊。”
“不是有一種說法嘛,夢和現實是相反的……”
雪後麵似乎還說了些什麼,不過心跳太吵,鼬沒聽清。
得到肯定的答複,鼬似乎鬆了口氣,他慢慢坐起來,攬著少女的腰肢,把她擁在懷裡。
明明是最簡單最直白的話語,可每次聽見,還是忍不住心底發軟。
他從她身上,感受到一種安心,讓他放下所有戒備的安心。
他想……
和她一直在一起。
是不是太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