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的天際,一線燦金晨光刺破深藍。
夜空漸漸染出一片璀璨的紅色,冉冉升起的朝陽從海平線浮起,穿過茫白的霧氣播撒著柔和的光芒。
雪靠著鼬肩膀,指尖泛起藍芒,查克拉線把掉在地上的相冊卷起,隨著手指稍蜷落進掌心。
眉眼間漾著懷念的笑意,她的手指輕輕撫上照片,橘色的光籠罩著她,整個人都浸在一層暖暖的光環中,白皙的皮膚更顯細膩。
“嗯……這你從哪翻出來的?”
照片裡有三個人,背景是水天相接的一片湛藍,惠風和暢,神色和婉的美貌女子坐在椅子上,身後挺拔英俊的男人和她十指相握,右臂上托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雪看著掌心裡靜靜躺著的相紙,斷而不絕的脈脈溫情燒進掌紋,燙得她不由得蜷起了手指。
“客廳西側的抽屜裡,”鼬調整了姿勢,將身體往後仰,讓她能靠得更加舒適一些,“你小時候看起來像個小小軟軟的白團子,也好可愛。”
“以前大家都說我長得很像媽媽,隻有眼睛和爸爸一模一樣,”雪垂下眼睫,聲音又低又輕,“可我覺得不太像。”
相由心生,即使容貌取父母之長,可她眉宇間戾氣難掩,殺性太重,沒有承襲母親的溫婉端莊,或是父親的敦厚憫然。
鼬愣了一下,伸手勾了她一縷頭發在指尖,“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即使是父母子女,也不會完全相像。”
雪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寂靜片刻,鼬突然道:“……你在難過。”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雪側過臉來,唇角微微勾起,冰冰涼涼的笑意隻在表麵浮了一層。
“有一點吧,但也已經都過去了。
最開始的那兩年,我總是在一個人的時候忍不住的傷心,不敢念,不敢想,不敢回憶以前的事,有時候怕如夢重曆,就睜著眼睛到天明。
深夜裡我坐在院子裡,總覺得伸手好像就能摸到月亮,但真的伸出手以後,才發現其實遙不可及。”
她這樣說著,一隻手就舉了起來,此時晨光熹微,月亮成了一個若隱若現的白圈,她伸出五指,仿佛要抓住即將隱沒的月亮。
“但每次姐姐都能發現,她拉開窗戶朝我招手,我飄蕩不定的思緒,一下子落到了實處,就好像有一根剪不斷的線,無形中牽著我。
不知不覺間,因緣的絲線越來越多,每一個都是獨一無二的羈絆,縱使天涯海角,也有所牽掛。
再後來,我遊曆了許多國家,踏足過山川異域,遇見了形形色色的人,目睹過許多悲歡離合,這些錯綜複雜的曆程讓我重新審視所謂的人生。
人之一生,渺渺一粟,那些追尋的、遺憾的、痛苦的、無法忘懷的人和事,終究會被命運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就算有飛天遁地之能,劈山填海之力,窮極一生也無法彌補、無法相見、無法重來。無論我做什麼事,也沒辦法把死去的人再帶回來了。
其實我曾經想過,毀了整個霧隱為他們報仇,即便大多數村民不是凶手,可也做了凶手的幫凶。
但我很快又想到,父母要是活著一定會阻止我,告訴我這不是複仇,隻是純粹的泄憤,毫無意義且醜陋。”
“正確的選擇永遠是最難的。”
鼬輕輕歎了口氣,她在說她自己,卻也不隻是說她自己。
“我知道你意思了。但是,雪,你真的已經放下了嗎?”
少女將原本指著月亮的手收回,她抬起頭,久久地、定定地、像是要把心情全部傳達過去似的,注視著他。
“怎麼會呢?我仍舊無法忘懷,但是已經不會囿於過往、困於其中了。
這些錐心刻骨的過往放不下也無妨,心有所念,方有所成,人總要往心裡裝點東西,才能體會到自己是活著的。
逝去之事,已故之人,放不下的,就無須故作灑脫;彌補不了的,就不必徒增煩擾。
那些刻入命理的悲歡,那些帶我來此世間的親人,都會凝在原地、淡在記憶、化在歲月裡,而未來還有無限可能。
如果永遠糾結於過去,就會看不清將來。
既然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就讓它過去吧。”
聽到她這麼說,鼬有些錯愕,一對長睫蝶翅似的輕顫著垂落,對上的那雙冰藍眼眸裡,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明澈的宛如雨後天晴的湖水。
此時剖白內裡,她的氣質極是通透,如巍巍高山、浩浩長川,身上的風華從容而瀟灑,讓人壓不住的目眩神馳。
被她這樣凝視著,像是有一柄犀利清冷的匕首抵在了眉心。
鼬配合地低下頭,此時兩人眼神相對,距離極近,似乎隻要再低一些,他就能吻到她。
雪偏了偏頭,湊近他的耳邊,“你覺得呢?”
鼬剛想說什麼,庭院另一邊,傳來烏鴉振翅的聲音,幾片漆黑鴉羽從窗外飄進來。
他偏開目光,看向報信的烏鴉,“有人往這邊來了。”
“一般人看不穿外麵布置的幻術,”雪微微挑眉,“白眼?”
鼬微笑著頷首,“還沒發現,隻是例行搜查,要殺了嗎?”
“他不在我的名單裡。”雪遺憾地歎息一聲,“走吧,我們換個地方。”
她霍的起身,“去青女大人的神祠,我要開啟歸墟之陣。”
青女大人?
歸墟之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