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被隔絕在陣紋之外,伴著愈發耀眼的晨曦漸漸淡散。
越過五尺見方、高約丈餘的香池,推開大殿雕花木格正門,踏入其中,正前方是一個半人高的缽井供桌。
左右兩邊的牆上各有兩個團龍,承天接地的四龍天柱神態各異,張牙翻騰,猶如欲破壁而出一般。
正殿頂上是二十四朵祥雲紋圍繞如天宮樓閣般的天花藻井,層層疊疊的鬥拱遞疊組成栩栩如生的雲容冱雪圖案,好像頭頂真有漫漫雲朵凍凝成雪片。
向前望去,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白玉雕像,神像眉宇神光湛湛,身著寬大淡素的青色霞衣,手裡捏著一隻半透明的幽白獸角,隻覺風骨清舉,寒韻無雙,偏偏神色疏冷,不似普通神像麵容慈悲。
雪俯身屈膝,行起祭拜霜雪之神的獨特禮節,在漫延千年的祭祀中被雪之一族行過無數次,而今神龕前僅剩一人。
她的動作嫻熟又優雅,行禮時似乎會有花朵從她指尖綻放開來,一禮畢,她雙手合十,似祈禱又像懺悔:
“吾神在上,眷者敬拜,祈求庇佑。將有冒犯之處,萬望吾神海涵。”
雪抬頭看時,冰寒的玉質神像矗立在神龕裡不言不語,靜靜垂下因果輪回的冷眼。
再等了等,仍然沒有變化,那就當青女大人同意了。
她繞過香桌,小心翼翼地取出玉像手裡的獸角,觸感宛如瑩潤的水晶,幽白的螺旋紋路在尖端彙聚,像一柄鋒利的槍頭。
雪小幅度地回頭,瞥了一眼鼬的位置——他就站在正殿門口,正打量著側麵的盤龍壁畫——然後她側身擋了擋,用獸角悄悄在手腕劃了一道口子。
沒有鮮血滴落,因為血液剛剛流出,便沿著尖端向上逆流進了獸角內部。
她掌中湧出濃重純粹的冰屬性查克拉,幾乎化為實質液體的能量和鮮血一起傾瀉其中。
——喀拉拉!
本就晶瑩的獸角紅得綺麗非常,皸裂成無數碎片,化作大片大片的血色蝴蝶翩然飛起,仿佛是無數吹散在風中的赤紅花瓣,輕巧地撲飛在頭頂的天花藻井,宛如一抔紅紗披拂其上。
撲棱棱的震翅之聲越來越密,一隻隻蝴蝶把自己掙得四分五裂,紅豔豔的碎晶爆開,點綴在天花藻井上,把雲朵和雪片都染上血色。
屋頂徹底消失,天花藻井化為具象化的雲朵雪片,幽藍的冰霜冒著霧白寒煙,刹那間結滿了整座神祠。
神祠內部的法陣震蕩出漣漪般的波紋,形成青藍的、肉眼可見的結界,光線一瞬間暗了下來,雲容冱雪的紋路在血色裡變幻成一個個奇異的符號,法則與秩序流轉不休。
上方,一個巨大而冰冷的蒼藍瞳孔正在逐漸成型。
鼬站在正殿門口,被森森的冷氣一冰,抬頭看向頭頂的蒼藍瞳孔,對視的那一刹那,萬花筒不自覺地激出,瞬間感受到仿佛被沉入幽暗冰海的厚重壓力。
這種感覺非常糟糕,空氣都變得冰塊般寒冷,不僅呼吸困難,心靈、精神上也仿佛被一雙看不見的手往下壓。
宇智波鼬僵在了原地。
“寒霜之瞳。”
雪跟著嚇了一跳,急忙喚出蒼藍瞳孔的真名。
藍色隻在瞳孔外圍暈了一圈,中心處無色的瞳仁,緩緩朝她轉來。
在雪之一族的曆史裡,寒霜之瞳也是第一次開啟,或者說它隻能開啟一次,剛才這一係列流程都是幼時偷看族中的禁書了解的,她向來過目不忘,所以如今仍記憶猶新。
她並不知道開啟後具體的情況,早知如此應該讓鼬離遠點,大意了。
鼬靠著牆勉強站定,揉了揉眉心,苦笑著問:“雪之一族供奉的神明,應該不是邪神一類吧?”
“當然不是。”
雪眼都不眨地與蒼白瞳孔對視著,語速飛快地回答,
“這眼瞳是極寒法則的具象化,並非霜雪之神的化身,不具備靈智,也不具備情緒,這種壓力隻是法則無意識施加的威壓罷了。
唯有同源的生靈輕喚它的真名,才會給予回應。”
定了定神,她朝著眼瞳伸出一隻手,用毫無起伏的聲音宣告:
“我,霜雪之神眷屬,雪之一族末裔,在此重新承認我的真名——水無月琉璃。
以我魂血,命極寒法則之力構築歸墟!”
名字是最短的咒語。
念出曾經因避禍而舍棄的名字,不是為了懷念或者強調,而是為了再次獲得“水無月”的身份,激活自己身上霜雪之神的神眷,以此暫時禦使寒霜之瞳。
伴隨這句話,空間裡一道又一道炫目的銀白細線,以少女為中心,向著頭頂曼延開去,她像是站在一張白色巨網的中央。
銀線連接的刹那,寒霜之瞳化為澎湃的能量落下,往白玉神像席卷而來,神像無聲堙碎,流沙般的白色粉末在半空中彙聚,逐漸組成一扇巨門的雛形。
巨門在法則引動下不斷完善,門扉上逐漸浮現眼瞳紋路,白茫茫的虛無氣息在門後若隱若現。
雪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感應,歸墟之門大概還要四五個小時才能構築完成。
“門的後麵是什麼?”鼬有些入神地看著這個過程。
“虛空,一切虛無的儘頭,世界消亡的終點。”雪微微眯起了眼睛,“彆嘗試用寫輪眼去解析,記載這個禁術的卷軸上強調過,不可窺探虛空。”
鼬點了點頭,“這種力量很神奇,也過於危險。”
雪回過頭朝他笑了一下,銀芒尚未散儘,她的眼中似有寒潭凝碧,冰藍色的輝光流澤,顯得瑰麗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