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並不配合,晃著腳,控訴道:“鬼鮫大哥,你居然凶我!”
“……大哥不是凶你,彆鬨了。”
鬼鮫緩和了語氣,捏住她亂晃的腳踝,深深歎氣。
他自然不可能教訓她的,那怎麼說也是他妹。
常人眼裡,發生這種事都是女方吃虧。
何況發生都發生了,他再罵她也是無濟於事。
他現在是恨不得把使勁晃她腦袋,最好把進的水全倒出來,卻又舍不得。
她平時那麼聰明一個人,怎麼會和宇智波鼬搞到一起啊?
她不知道那是個什麼人,做過什麼事嗎?
她從一丁點大就坐在他肩膀上玩,吃個紅豆糕能落他一頭碎渣,發現以後還用小手扒拉頭發,試圖把渣子摘出來。
實在可愛極了,純白的發,冰藍的瞳,五官精致,像雪團一樣,臉頰還有嬰兒肥,讓人很想捏捏看,又疑心或許手掌捧著都會化掉。
那麼孱弱的生命,笨拙地給她紮辮子的時候,他都怕手指稍一用力,把小孩的頸骨折斷。
妹妹七歲的時候他還把人弄丟了,後來陰差陽錯再遇見,鯊魚最寶貝的明珠失而複得,他雖然麵上不顯,但心裡其實特彆高興。
乾柿鬼鮫沒什麼親人朋友,就這麼一個小妹妹,平時無論什麼事,幾乎都是有求必應。
他在血霧接受的教導全是如何高效謹慎的殺死一個人,鯊魚沒有同伴,自己在海裡摸爬滾打,也沒有人告訴他怎樣照顧一個人,更彆提小孩了。
他僅憑本能去對她好,卻不確定自己做得好不好。
但鼬不一樣,他有一個弟弟,自然知道怎麼看顧孩子,所以當鼬也表現出對雪的照顧時,他甚至是鬆了一口氣。
可現在發生了什麼?
他邀請一頭黃鼠狼和他共同護衛莊園,然後小白兔終於長大了,也被黃鼠狼叼跑了。
當哥最怕的是什麼?
是怕自己辛辛苦苦嗬護的妹妹遭罪,他沒什麼多大的期望,就盼她一生順順利利,平平安安,最好半點波瀾也不起,哪怕普通到淹沒人群裡。
可一眨眼,她就長這麼大了,美麗、蓬勃、閃耀奪目,注定成為所有人視線的焦點,於是退而求其次,盼她日日歡喜,所願皆償,得到世上最好的。
可現在他這點期望就像風裡的紙燈籠,搖搖欲墜。
他氣憤又憂慮重重,更懊惱自己沒有早點發現。
把鞋給人穿上了,鬼鮫大步往外走,路過站在院子裡的黑發少年時,壓著情緒說起任務。
“殺山之國大名的任務都耽誤好幾天了,你既然回來了,那明天早上出發吧。”
明天就走,省得男狐狸精在這勾引我妹妹。
鼬淡淡應下了。
出了門,雪回頭看時,月涼如水,夜風瀟瀟,清俊秀美的黑發少年站在門口含笑望著她,柏樹般筆挺利落,容色端麗,眉眼溫柔,幽藍流螢在他身邊飛舞。
她悄悄抬手,在胸前比了個心。
不再回頭。
路上,鬼鮫好半天沒說話。
他向來不善言辭,想把好壞掰開了揉碎了告訴她,卻不知如何開口。
宇智波鼬這個人,作為忍者自己尊敬他,但若是感情方麵,他是真的信不過,那是個捉摸不定的人。
雖然鼬對他誠懇承諾,可他還是擔憂鼬隻是一時興起,貪圖妹妹的美色,和人玩玩,過段時間就厭倦了,那妹妹得多傷心?
他陡然停步,雪本來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此時一個不注意撞在他後背上了。
女孩子揉著鼻子,說話帶了點氣音:“怎麼突然停下來啦?”
鬼鮫卻沒如以往一般哄她,轉身彎腰,與她平視:“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雪歪頭問:“你指什麼?鼬嗎?”
“你選誰不好啊,偏偏選宇智波鼬!”鬼鮫咬牙切齒,“為什麼要和他談戀愛?”
“沒談。”
雪冷靜地反駁。
鬼鮫額頭青筋突突跳動,圓圓的鯊魚眼第一次瞪這麼大。
“沒談?你們沒談戀愛,那還、還……”
雪利落打斷了他吞吞吐吐的話音:“為什麼要談戀愛才能接吻?上床的也不都是夫妻啊!”
鬼鮫當場呆滯。
宛如五雷轟頂,三觀被天雷轟成堙粉。
他一把捂住妹妹的嘴,防止她再說出什麼更碎三觀的話來。
“快住嘴!女孩子怎麼能說這種話!”
鬼鮫對她加了十層濾鏡,覺得肯定是彆人教的,把他乖巧可愛的妹妹帶壞了,罵出來又怕把妹妹帶得更壞,隻能在心裡激烈辱罵那個假想出來的背鍋俠。
雪把他的手扒拉下來,噠噠噠徑自往前走,很是不滿。
“女孩子怎麼就不能說了?”
她就不太理解,為什麼他們總覺得她什麼都不懂呢?
這些年,她仗劍行走忍界,偏愛接殺戮任務,目標魚龍混雜,殺過萬人之上的一國大名,殺過賞金高昂的落魄逃犯,殺過銀鞍白馬的青年俊彥,也殺過春衫輕薄的紈絝子弟。
有時,她會選在任務目標最無防備心的時候摸進去,旋即下了殺手,提顱領賞。
也總有不知死的覬覦她這張漂亮皮囊,嘴上花花甚至上手,被她隨手斬於劍下。
所謂風月之事,她有意無意間,也聽過許多,見得不少。
怎麼都算不上無知少女吧?
是因為她平時在他們麵前多是撒嬌賣乖,表現得太好了嗎?
嘖。
鬼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齡相差過大,所以他理解不了年輕人的腦回路,整個人顯得無奈極了,快走幾步追上去。
“我的小公主啊,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要他,就這麼簡單。”
淒惘月色下,白發少女緩緩回頭,清豔麵孔少了人氣,給人以妖詭之感,冰藍眼瞳似琉璃通透,映出瑰麗卻冷薄的光,貪婪與掠奪暴露無遺。
鬼鮫表情逐漸空白:“……什麼?”
她再次重複一遍,字字篤定。
“宇智波鼬。我想要他。”
“你……”
鬼鮫腦溢血都要犯了。
現在的年輕人難道都這麼離譜嗎?還是隻有妹妹不正常啊?
良久的死寂過後,他總算找回理智,顫顫巍巍憋出兩句話。
“你既然喜歡,那就這樣吧。
要是他欺負你了,你就來找大哥。”
雪點點頭,語氣有點玩味:“好啊。”
怎麼會呢?
明明是她先招惹人家的。
掛著空陳牌子的屋宇已然走近,鬼鮫揉了揉她的發頂。
“回去吧,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