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之國,千川港。
又稱代白港,位於大沼郡與河沼郡交界處,十數條支流自從彙入代白川,河港口江闊水深,流速平緩,是一處天然良港。
雨之國地形特殊,內海深入陸地,被大麵積國土所包圍,導致國內氣候溫和濕潤,冬無嚴寒,夏無酷暑,終年梅雨不斷,降水量很大。
故而河流與湖泊的數量眾多,順地勢大多流入內海,少部分河川南下與川之國的主河道交彙。
獨立入海的河流中,最長的是代白河。
發源自河沼郡,向西經流大沼郡、海西郡,於碧海郡入海,路經四郡,連通東西,是國內重要水路。
三戰後,世界重歸和平,雖小規模摩擦不斷,但大體漸趨穩定,因地處交通樞紐要道,雨之國貿易再次興盛,來來往往的商隊帶來讓人眼熱的勃勃商機。
在道路建設越不發達的地區,運輸成本就越高,河海交彙的水路自然成了優先選擇。
每天都有大量來自風之國的金屬、土之國的礦物、火之國的糧食等等商品交錯運輸,又因為管控鬆散,明麵上的市集和地下黑市愈發繁盛。
不少口袋裡有些銀兩的商人旅客在狹小的船艙裡晝夜航行,行程相當枯燥,因此到了港口碼頭往往會上岸尋歡作樂。
有需求就會有供給,劃著船“上門”服務的“朝妻船”也就應運而生,船上乘有上百個花一般嬌豔的遊女以供褻玩。
上午時分,河麵上船舫往來如織,一艘彩飾紅頭的大型帆船泊在江邊,五層高的船艙連綴著明豔的防水綢布和彩燈,即便在白日也尤為惹眼。
更為惹眼的,是甲板上與平時截然不同的陰森景象。
船舷側板上,躺著幾具大睜著眼的屍體,從衣飾來看是花船的老板和老鴇,殷紅的鮮血像是一條條豔色的細蛇,從胸膛的血洞中蜿蜒而下。
除此外,寬闊的甲板上,還跟陳列蘿卜一樣,擺著好幾十個奄奄一息的打手,雨滴打在身上,混著血水濕噠噠地往下流。
這些打手雖然能使用低級忍術,也接受過訓練,但並不是忍者,他們的能力更傾向護衛和看守。
他們平時除了要看管這些屬於船主私產的遊女們不能逃跑或者跳江之外,也要真刀真槍地動家夥。
畢竟來花船找樂子的客人裡麵,並不全是守法公民(這個世界上□□不犯法,但要納稅),隔三差五他們就得和客人們帶來的人過過手。
專門養的打手當然比普通人強得多,但和正經忍村出身的忍者相比,毫無疑問會被吊打。
這些完全算得上孔武有力的男人,都捆得嚴嚴實實的,武器被收繳了,皮甲也破破爛爛,血糊糊地粘在身上。
在打手們後麵,還有另一堆整整齊齊擺了六七排被捆住手腳、垂頭喪氣神情恍惚的男人。
這些人基本都是成年男性,高矮胖瘦都有,老中青一應俱全,因為不擅長武力抵抗,所以沒怎麼受傷,不過大多衣衫不整,打遠一看像捆了一群肉豬。
行動小隊很有效率,下半夜砸掉窗戶跳進客艙後,逮雞仔似的沿著走廊樓梯一層層往上挨個房間抓人,不光是船主和船上的打手沒逃掉,眠花宿柳的嫖客也一個都沒漏下。
此刻,朦朧的雲嵐間,大船的主帆前,本應不許外人靠近,卻大大方方地站著幾名戴著呼吸麵具的雨忍。
為首的黑發少女轉了轉滴血的銀傘,二十四道傘骨鏗然回縮,寒光流鑠的傘麵隻剩下凜凜的一個尖,少女手中長兵閃出一筆冷冽的鋒芒。
四周窺探的視線立刻少了許多。
隻剩下身後船艙方向,弦窗後一些穿著豔麗和服的女人,戰戰兢兢地拉起窗簾一角,慌張朝外打量。
繪理收斂殺意,注視著開闊和緩的江水,手不自覺握緊了傘柄,儘量不去回想在艙室內看到的景象,才勉強壓住翻湧到喉頭的惡心感。
姬君說得對,這種地方,就應該毀了才對。
她曾經以為自己已經見慣了世間百態,可看到這些遊女,還是覺得喘不過氣來。
——年輕漂亮的女孩身不由己地來到這個地方,失去尊嚴,失去自由,被當成物品抑或家畜一樣踐踏,簡直就像一幕幕專門把美好破壞掉的悲劇在眼前上演。
這不該是她們的命運……
姬君交給她的這個任務,表麵上是沒事找事搞掃黃,還會開罪國內各方勢力,實際上隻是個引子,為的是在雨之國高調留名,炫耀忍村武力,引各大勢力主動聯絡拉攏,借此踏入權利爭奪的漩渦。
各國忍村獨立於所屬國家,一般不參與政事,不想被其他國家發現異常,就要遵守基本的政治規則,最好不要以忍村的名義對各個勢力動手。
若是被一方勢力拉攏,扶持其登臨大名之位,以期重獲國家財政支持,聽起來就很合乎情理了。
通俗點說,就是先揚名,再等冤大頭主動找上門,借推對方上位的名義,收攏國家權柄,最後明麵上立個傀儡,不聲不響就控製了整個國家,就算是五大國察覺到一絲異常,也沒有乾涉的理由。
姬君雖然對這些默認通行的規則嗤之以鼻,但也確實很懂並能加以利用啊。
“隊長,船艙已經清理乾淨了,遊女們都集中安置在第三層,在頂層搜出了很多金銀財物。”
“知道了,我去看看。”
快步走來的隊員喚回了繪理發散的思緒,她點了點頭,迅速安排下一步任務。
“第一小隊繼續巡邏警戒,第二小隊將這些嫖客做個分類,有索要贖金價值的挑出來關到地下室,沒有索要贖金價值的和打手一起看管,由第三小隊送去南部廢墟勞動改造。”
有家族背景的,收取贖金並把雨隱的消息傳出去;沒有價值的,忍戰遺留的大片廢墟,正缺這些無需支付薪水的苦力。
完美。
這三個任務發出,各行動小隊紛紛領命而去。
就在繪理從一眾“肉豬”旁邊路過的時候,有個肥頭大耳的嫖客本來坐都坐不穩了,這會努力坐正了些,用因缺水而沙啞的嗓子奮力大喊。
“等等!你是這幫忍者的頭領吧?”
繪理理所當然地沒有分給他一絲視線。
“我說了等等!我是、我是天海氏的人!總大將是我的叔父!”
胖嫖客急了,這輩子第一次這樣努力開動肥得流油的大腦,不管不顧主動叫破自己尊貴的身份,語速飛快地曉之以理又以利誘之。
“我知道忍者都是有任務才會行動,一定是這裡的主人得罪了哪位大人,所以雇傭你們報複是吧?但我和這事沒關係,今天的冒犯我也可以不在意。”
“隻要你們將我平安送回岐原城,不、海西郡就可以,你們將會得到豐厚的報酬!”
繪理終於停下腳步,低下頭,認真打量起這個自稱貴族的胖嫖客。
真沒想到,第一次出手就抓到了大魚,自己運氣可真不錯,上次去木葉也是,迷個路就遇見了兩個人柱力。
她心情稍好,問道:“拿什麼證明?”
胖嫖客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曙光,再次努力自證身份,手腳都被捆住,他不顧狼狽地挪動身體,儘量把睡衣袖口上的家紋展示出來。
“你看!這是‘劍棠花’紋章,天海氏獨有,我的行李還在頭號貴賓室,裡麵有我的身份資料,你隻要讓人取來就知道我沒有說謊。”
繪理涼涼地掃了一眼,劍形環繞著棠花的紋路,是武家家紋的特點。
家紋不錯,放這肥豬身上可惜了。
她揮揮手,叫不遠處一個正在分類的隊員過來。
胖嫖客自以為逃過一劫,鬆了口氣,再也坐不住,幾乎癱倒在地上,嘴裡不住叫喚著快給他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