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烈風乾,灼灼強光照,淋淋汗薄衫。哪怕毒日如斯,項陽城的斜橋外廊依舊擠滿了人,其中,以女子尤為多。
一個青年身騎白馬前行,蟒袍玉帶,頭頂金冠。左右各兩排護衛,好一副富貴華榮的派頭。
偏偏這位貴氣逼人的青年還長得出奇的英朗俊美,玉麵懸膽鼻,橫眉秋波目。
多情的眼輕飄飄的一瞥,便叫姑娘紅了臉。
姑娘們揉著手中繡帕,目光緊緊追隨白馬上的喬穆。
“這便是素有‘項陽傾城貌,一顧思朝暮’之稱的睿王!”有外地的姑娘頭一次見他,卻對他的美名早有耳聞。
“瞧瞧這俊朗容貌,若能得此男子在枕邊,我怕是日日都起不來床!”有婦人過了害臊的年紀,露骨誇讚。
“當真是垂目傾流轉,風月再無暉啊~”有才女搖著扇子,遠遠望著喬穆的模樣,風雅地吟上兩句。
從小到大都受此注目禮的喬穆早已習之以常,他是男子,並不以容貌上乘為榮。不過這不妨礙他清楚自己的優勢。
他能想出來對田婧用美男計並非毫無緣由。
莫說尋常女子,就是自己的親妹妹見了他有時也要愣神半天。
雖然他向來不屑以色相誘之的手段,但田婧有勇有才,是難得一見的人才,為了讓她向他倒戈,喬穆覺得犧牲一下色相還是值當的。
他暗琢磨著田婧的喜好,等到進了宮才將這些想法暫放一邊。
這裡是他小時候玩耍過的地方,華麗的宮殿,金頂紅柱,紗幔千重。
宣國的皇帝高坐九五尊龍座,銀發長須,皺紋壓的他眼睛細若縫隙。歲月磨滅了他昔日的英武,比起威嚴,他身上更多散發的是疲困。若不是他身著黃袍,坐臥龍椅,恐怕說他是個道觀中的老道也不會有人懷疑。
老皇帝子嗣太少,時感寂寞,便命皇子們每月月初進宮覲見,聊過幾句後再一同用午膳。
喬穆抬腳步入殿內,大皇子喬梁、四皇子喬棟比他早一步先到。
他與大皇子都已封王,因太子之位一直未定,老皇帝便沒讓他們離開皇城前往封地。
剛拜過禮,就聽大皇子喬梁陰陽怪氣:“我聽聞二弟請了一幫子工匠到府中大興修繕翻整,二弟之前還口口聲聲說若要國富民強,當擯除鋪張奢貴,謹行儉用才是!怎麼如今自己卻先食言了?”
老皇帝抬了抬長眉,蒼老的聲音道:“哦?還有此事?”
喬穆神色不改,施施然對老皇帝微微躬身,“確有此事。城郊穆府乃是兒臣母族遺留下來的府邸,因常年無人居住,加上經久未修,破損之處繁多。兒臣不忍見母族祖產衰敗至此,這才請了工匠從裡到外重新修繕。”
“原來如此……”老皇帝點點頭,憶起昔日最心愛的女子,不由略微感慨:“你母妃生前常念叨家中人丁稀薄,沒想到啊……不過十幾年光景,你母族竟……竟……”
竟隻剩下喬穆一人。
餘下的話沒有說出,儘數化為一口綿長的歎息。
提起生母,喬穆也沉默下來。其實他對生母的記憶並不多,隻記得她天人之姿,性情溫柔。
父皇對她喜愛非常,不惜為了她散儘大半個後宮。王皇後去世的時候並無子嗣,所有人都以為他母親能做皇後,誰知道一日被莊妃的貓咬了一口,當日便高燒不退,不過十日便香消玉殞。
父皇大怒,不僅將莊妃打入冷宮,還明令禁止從此宮中不得再養貓狗。
這樣說來,他們幾個皇子均是庶出。
“老二,”老皇帝的聲音將喬穆從回憶中拉出,“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該早日成家才是。你大哥在你這個年紀早已有一妃一妾。家裡有個女子也好幫你管管修繕這等雜事,不必你事事親力親為。”
“多謝父皇關心。兒臣暫時沒有成親的打算。”喬穆淺淺笑道。
“誒……等你願意朕要等到什麼時候!這樣罷,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我就給你點門親事。”老皇帝似是起了興致,人都精神了幾分。
喬穆見老皇帝要來真的,趕緊斂衽下拜:“父皇,比起賜婚,兒臣更想娶一心愛的女子。兒臣鬥膽,還望父皇成全!”
許是沒想到他會拒絕的如此之快,老皇帝先是微愣,旋即眉眼一沉,語氣已帶上怒意:“你少拿這個理由搪塞我朕!前些年讓你娶親,你也是這麼個理由。我看你不是不想娶親,你就是想與朕唱反調!”
“兒臣不敢!”
“你敢的很!”老人家的脾氣說來就來,大皇子站在一旁幸災樂禍,喬穆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他不敢抬頭,生怕自己的眼神會出賣自己,隻得默默抿緊嘴唇。
老好人四皇子見狀忙上前打圓場:“父皇,二哥不是故意與您對著乾。實在是……您看看他那樣子,怕是翻遍了整個項陽城都難找出一個比他好看的女子!”
老皇帝沒想到四皇子給他想的借口竟是這般荒謬,一時怔愣。
四皇子趁熱打鐵:“二哥日日對著他那張臉,怕是尋常姑娘難以入他的眼,這才耽擱至今!”
老皇帝聞言睜了睜困乏的眼,仔細端量跪在下麵的喬穆。
他長得與他母親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看著看著竟覺這般荒謬的理由也能站得住腳。
老皇帝樂道:“哈哈哈哈!竟有此事!”
眼見氣氛有所緩解,喬穆立刻接上:“父皇莫聽四弟胡說。父皇放心,等他日兒臣遇到心愛的女子,定會親自求父皇賜婚!”
“好!”老皇帝的心情再次輕朗起來,衝喬穆抬抬手,“起來罷,彆跪著了。”
“謝父皇!”
大皇子好不容易盼來父親對二弟一怒,沒想到剛冒出點火苗就沒了下文,心下十分不甘。他上前一步道:“父皇,臣有一事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