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迷題,如果隻是從脫罪的角度思考,或許永遠也找不到正解。
從最開始便如影隨形的怪異感終於有了解釋。
繁瑣的行凶流程、畫蛇添足的逃脫路線,乍一看簡直匪夷所思,可假如從一開始,凶手的目的就不是完美的犯罪、反而是“保護”呢?
特意繞路是為了保護某個人,為此凶手寧可增加被發現的風險。
鬆田警官沒有猜錯,在岔路口,秋道奈尋口中所謂的“逃離的嫌疑人”真的不存在,而她之所以留在現場沒有離開的原因也很簡單——她不想讓留在店裡的某個人成為被懷疑的對象。
“是伊藤拓真嗎...”工藤新一低頭喃喃。
所有無法解開的謎團,如果戴上名為“保護”的眼鏡,就一覽無餘了...
因為清楚地知道伊藤拓真那個時刻一定還在店裡,為了他不被懷疑,秋道奈尋寧可增加自己被發現的風險,刻意利用光影的變幻偽造了一個並不存在的嫌疑人,唯一的目的也隻是為了誘導警方確定凶手早已離開、並非是留在店內的人。
在案件偵破發生變化、伊藤拓真重新成為嫌疑人之後,她貿然選擇編造“紋身”這樣拙劣的借口。哪怕工藤新一沒有點出,反應過來的目暮警官和田中警官也會很快意識到她證詞中的漏洞和破綻,這樣做無疑是把自己重新推上了審判台。
至於伊藤拓真...案發後他或許也已經猜到秋道奈尋是凶手了。
工藤新一皺眉:不對...應該遠在那之前!
從伊藤拓真房間的窗戶處可以隱約看到壽司店的後門,伊藤拓真可能在機緣巧合之下目睹了凶案的過程,早在一開始就已經在思考著如何幫秋道奈尋脫罪,甚至是頂罪!
刻意保留下沾血的鞋子,被塞到二樓擋雨槽處的衣物...
而伊藤拓真所有怪異的行為也都有了解釋,刻意挑釁警方吸引怒火,在被質問時沉默地不予辯駁,秋道奈尋被懷疑後直接選擇認罪...
他們彼此都在試圖幫對方洗清嫌疑啊...
工藤新一正準備出口的話語一頓——如果他的推理沒有錯,那或許根本不用他來說出真相。
伊藤拓真很快被衝上來的警察按倒在地上,口中卻仍在不斷挑釁著,“還不結案?警察都在吃乾飯嗎?”
“警官先生,能放開他嗎?”秋道奈尋的話讓幾人具是一愣。
或許早已意識到什麼,秋道奈尋平靜地笑笑,不再是偽裝出的恐懼,也褪去了被當眾指出說謊後尖銳的攻擊性,此刻的她周身反倒有種塵埃落定的輕鬆和釋然:“您把他帶走也沒用,畢竟...真正的凶手是我才對。”
眾人神情一震。
伊藤拓真渾身開始輕顫,更用力地掙紮起來,聲音也驟然拔高,仿佛竭力掩蓋秋道奈尋接下來的話。
可顯然,他的掙紮絲毫沒有改變秋道奈尋說下去的決心。
“真搞不懂,你這家夥怎麼這樣...明明都說好了,不要再跟我沾上關係。”秋道奈尋狼狽地低笑一聲,脫力坐倒在地上。
但很快,沒有倚靠任何人的攙扶,她又慢慢站了起來,脊背繃得很緊,如同一張拉滿的弓。
“拓真君,你不用再說啦,我還沒有糟糕到這種地步,自己犯下的錯還需要你來承擔後果。”
“之前已經麻煩你太多啦,今後就不繼續拖累你了。”
“鬆田警官說得沒錯,的確沒有逃離的凶手。”
“哎呀,做了這麼多多餘的偽裝,好像顯得我很蠢誒,不,應該說是,鬆田警官很敏銳啊,明明投影設備是我花了大價錢從一位魔術師那裡買來的,僅僅是看了一麵就能發現不對勁嘛...”
“對了,它被我扔在了那家居酒屋的垃圾桶裡,估計你們現在去應該還能找得到。”
目暮警官:“...你為什麼要殺害木村太郎?”
聽到木村太郎的名字,秋道奈尋唇畔的弧度消失,眸中劃過恨意。
“那種家夥,簡直是死有餘辜啊...”
“他在乾著引誘人賭博這樣的勾當。”
“從最開始的賽馬和鋼珠開始,蓄意誘騙著他們一點點染上賭博的惡習,給他們嘗點甜頭後再哄騙得他們傾家蕩產,對了,最後再逼迫他們簽下足以抵押後半生的可怕合同。”
秋道奈尋停頓一下,隨後一字一頓地說出:“債台高築又看不到希望的人隻能含淚走上絕路。”明明她的表情不算嚴肅,可字句中卻瘮著股寒意,叫人生生凍斃在其中。
“我的父親...便是因此自殺的。”
“從最開始,他是真的把那個混蛋當成朋友,毫無絲毫警惕心地被拉著去看賽馬賭球,後來隨著壓注的籌碼越來越多,壓注項目五花八門,金錢逐漸變成了調動的數字...”
“可輸贏自始至終都被牢牢握在設局人的手中。”
“等我和媽媽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父親選擇了從賭場的樓上一躍而下。”
“父親用生命換來了賭場被封禁。”
“那家公司已經停辦,公司的負責人也已經入獄,木村太郎跪在我母親的麵前請求她的原諒,說著什麼‘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是被迫的’這樣的話,我還以為那個混蛋已經吃夠了教訓,不會再乾這樣的事情了。”
“可直到那天,我陪拓真去上班的時候,又目睹了他重操舊業,用來路肮臟的錢盤下了這家店。”
“他沒有認出我。”
秋道奈尋冷笑一聲,“也對,十幾年前的舊事,我死去的父親和故人之子,恐怕早都被他當成是恥辱一般拋之腦後了。”
“我私下去調查了木村太郎,這幾十年間,他非但沒有收手,反而學‘聰明’了,欺騙的對象從中年人變成了領著退休金的失獨老人。”失去了子女的老人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即便發現被騙也隻能含淚吞下苦果。
“是,我承認,我的父親也有罪。可我無法忍受木村太郎繼續他的騙術,甚至一想到這樣的垃圾還逍遙在世就難以入眠。”
“可即便恨他,你也不該...”目暮警官的勸說還未說完便被秋道奈尋打斷。
“你懂什麼?!”
“你以為我願意為了這種垃圾賠上我的人生嗎?”
“可我早已經谘詢過律師,僅憑法律根本無法懲治這種人...”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某種無力感席卷了她。
本就是牽扯頗廣的灰色產業,更何況對於如何“誘騙他人賭博”該如何定罪根本沒有明確的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