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屋內,淡淡的煙火氣氤氳,少女眉眼低垂,手裡處理著吃食,鵝黃衣袖輕輕捋起,露出一截藕白的皓腕。
顧染音站在門外,腳下是冰涼的青石板,視線裡少女忙碌的身影逐漸與記憶深處重合。
漫天華光下,小小的一隻背光而立,一張雪白乖巧的包子臉上滿是糾結無措,著急到小手直揪頭發,隻因她眼前精雕玉琢的幼童撇著嘴,一副不聲不響、要哭不哭的模樣。
雖不管她怎麼安慰,那幼童始終冷著臉不願開口,但小姑娘還是咧著嘴,漏出幾顆幼嫩的新牙,期期艾艾道:
“泥、泥彆傷心呀,窩、窩做飯可、可好恰啦,恰完就不哭了嗷。”
明明自己也還是個小不點,甚至話都說不清,卻已經知道擔心彆人了。
之後顧染音就看著她忙進忙出,她真的很小一隻,站在灶台前腳下還得踩著個木頭板凳,皮膚跟剛剝了皮的雞蛋一樣白嫩嫩的,整個人就像隻顫巍巍的小包子。
那天是他母神和父神的祭日,他本應難過落拓,可看著庖屋內的那抹幼小背影,多少愁思都隨著淡淡的煙火氣消逝不見。
青石板的寒意讓他回過神來,顧染音再抬眼時,莫萱已然在盛菜了。
莫萱做的都是些家常菜,雖然樣式普通,但看上去色香味俱全,讓人很有食欲。
餐桌上,莫萱支著腦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美人師尊用膳,顧染音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樣子,察覺到她的視線也隻是淡然一笑。
莫萱發現男人吃東西的樣子很乖,漂亮的眼眸垂著,纖密濃墨的睫羽撲扇撲扇,吃東西時斯斯文文一小口一小口,動作清雅而矜貴,一邊冷白瘦削臉頰卻微微鼓起。
莫名有種反差萌。
修真界但凡講究一些的修士一般不會用膳,他們尊崇修煉辟穀的想法,雖然身體會餓,可對於他們而言,明顯風度更重要些。
因而莫萱之前從沒見過顧染音吃東西,哪怕是他本人下廚那次,也隻有她自己吃,男人隻是淡淡看著。
乍一看男人這幅溫順安靜的模樣,莫萱隻覺滿是新鮮感,於是她不由湊得更近,近到衣襟都快碰到男人繡著銀絲雲紋的袍袖。
眼瞧著少女眼巴巴都快貼上來,顧染音輕笑著用銀筷把一枚糕點塞進她嘴裡,溫聲道:
“好好用膳。”
莫萱鼓了鼓臉頰:“哦。”
抬手動筷時,莫萱忽地福至心靈。
——剛剛……自己是用了師尊的筷子?
思及此處,莫萱唰一下看過去,隻見方才沾過自己唇瓣的筷尖此刻被男人含進嘴中。
莫萱今日做的菜有些微辣,因而師尊原本薄淡的唇瓣此刻紅豔豔的,像是春雨過後,愈發姝豔靡麗的海棠,煞是好看。
見師尊毫不避諱用了銀筷,莫萱無端有些臉熱,她正欲張口說些什麼緩解尷尬,倏地一縷淡淡幽香飄近鼻尖。
莫萱順著香氣偏頭望去,隻見窗邊那株白玉蘭迎風飄搖,許是因莫萱日日用靈泉澆灌,那花兒開得極為鮮嫩。
紅木窗欞外,春風乍起,高聳挺立的梧桐木上翠葉簌簌作響,都不用徐徐清風提醒,淡黃的絮子便落了滿院。
這樣的日子,好像也不錯呢……
*
今晨莫萱起了個大早,隻因薑芙兒想聽築石峰器修的早課,但又不想形單影隻地去,隻好拖著莫萱。
天衍宗每位峰主都有自己弟子,可玄明子秉持著包容開放的原則,特許弟子們可旁聽彆峰的修煉課程。
畢竟天衍宗五峰主修門類各不相同,掌門還是希望大家能全麵發展。
雖然衛天驚講課講得很好,對各類法器的材料和打造過程信手拈來,談到法器曆史時更是能引經據典,但莫萱對器修著實是不感興趣。
因而莫萱在課上聽得直打瞌睡,忍不住在夢裡跟周公相會。
就在她的額頭第三十一次磕向木桌時,莫萱被人一把捏住了臉。
“唔。裡、裡乾嘛?”
順著力道抬起頭,莫萱一睜開眼,就見薑芙兒滿臉恨鐵不成鋼,嫌棄道:“彆睡了,哈喇子都快掉地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莫萱臉蛋的手感太好,說這話時,薑芙兒忍不住又用掌心rua了rua,那團白嫩嫩的軟肉便在手心裡滾來滾去,好玩極了。
看得一旁原本老實聽課的裴軒意都有些蠢蠢欲動,隻不過他剛想鑽空子上手,就被薑芙兒“啪”一下拍開手背。
“那我忍不住嘛”,莫萱太困了,以至於語氣無意識撒嬌,她撐著眼皮狡辯道:“我對器修實在沒興趣,不過要是我師尊來教的話我肯定不會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