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顯靈陣法之後,喻庭在屋子裡休養生息的間隙,總是能夠感覺到有東西在暗中窺探著自己。
起初她不以為意,但時間長了,惹得她時時側目,幾乎全是那隻鬼手鬨出來的動靜。
而那隻鬼手也從之前的遮遮掩掩、欲蓋彌彰,變成了如今的肆意出現,甚至時不時幫她一把,比如推動輪椅到指定位置,或者拿點東西、開門關門之類的。
有時候喻庭會恍然間以為養了個聽話乖巧的狗狗。
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鬼手總愛這裡摸摸,那裡捏捏,尤其時常落在她受傷的手臂和腿旁邊,如果有臉,那喻庭覺得他鐵定在沉思什麼大事。
思考到這是京闕的一部分,喻庭很快適應良好,就由著他去了。
如此與京闕鬼手朝夕相處了一段時間,等意識到的時候,喻庭發覺自己身上的傷好了很多,比她預計要好得快。
直等到能完全獨立下地,已經是兩個月後了。從嚴寒隆冬,到初春時節,焦慮的情緒在時間的延長中漸漸緩解,她也趁著這段時間逼著自己多學點東西。
陣法、符籙,甚至劍術身法,總之但凡和玄學沾邊,能應對鬼怪和幕後黑手的,她都學。
之後喻庭拿著夢回引去了當初那個花圈店,店內陳設如當初一般毫無變化,不僅沒變還增加了些小物件,喻庭看過去時,能影影綽綽感受到一股令人惡寒的感覺。
“小心一會被吞吃了神智,我還沒給他們上封印。”
喻庭扭頭,店家正從樓梯上下來,一步一搖晃,看起來剛睡醒,他打個哈欠,說道:“你找到靈藥了。”
她驚訝,“你怎麼知道?”
店家揉揉眼,道:“如果沒找到,你現在的表情就是耷拉著臉,而不是看東看西,隻是一點行為心理學。”
“……”竟然這麼科學!喻庭還以為對方提前卜了一掛。
她沒繼續糾結,將夢回引交給店家,而後滿臉期待地看著他,似乎是在等著他再說點什麼。
店家接過所謂的靈藥後,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放在身後的桌麵上,在喻庭期待的眼神之中,他開口了,“凡是沾因果,自你踏進來這家店起,我就已經不能獨善其身了。”
他歎口氣,語氣惆悵,“算了,就當好人做到底吧,要不然死了都不安心。”
“在你離開之後,出於好奇我算了很多次他的命盤,但什麼都算不出來,就好像他壓根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
瞧見她眨巴著眼的表情,店家就猜她不是很懂,因此換了種更容易理解的說法,“換言之,他被換命了。”
換命。
喻庭聽說過這個詞語,但也僅限於在那些本該封存的書籍裡,以及在飯桌上隨口談及討論的話題。
在此之前,喻庭隻認為是他們莫名其妙招惹到了不該惹的人,或是一不小心觸犯了禁忌,才引來這種禍事。
總之陰謀論想了一通,卻沒想到是換命。畢竟不是誰都能承擔起換命這樣的風險。
天道可不是擺設鬨著玩的。
店家點了一根香,恭恭敬敬地敬拜神像,態度極其虔誠,從喻庭的角度她實在無法看清那神像的尊容,隻依稀能辨彆很小眾,並非她常識裡的幾尊。
燭火躍動,香灰沉落,喻庭的心也跟著起伏跌落,事情好像又發展到絕路的地步,明明已經初現端倪。
她猶豫再三,還是問道:“那我應該從什麼方向找呢?”
“換命無非不過是為了躲避天道的懲罰規製,從另一方麵增長靈緣,從而達到空前絕後的能力。下個月初,湘西鬼市重開,到時候你可以去試試機緣。”
喻庭知曉店家不願多說,恐怕泄露天機,冥冥之中她好似也感受到了京闕的死的背後的謎雲繚繞。
但不管如何,都妨礙不了喻庭想要提刀捅幾刀幕後黑手的心。
臨走前,店家喊住了她,說是為了答謝她帶來靈藥,給予一些報酬。
泛黃的牛皮紙封麵上寫著“諸鬼圖譜”,署名宋子民,想來是店家本人書寫,另外還有一奇形怪狀的武器。
據目測,喻庭隻把它當做哄小孩的玩具。
諸鬼圖譜裡標注了此物名為“萬詭聆”,整體形狀是環形鏤空花球狀,最上方有一根彎曲的弧線可供手持,幾根圓形環線下墜著菱形彩旗,印刻著玄妙的印記符咒,中心則連接著會作響的圓鈴。
書中還記載著什麼“一響,驅妖魔,二響,正天地。”
喻庭好奇地戳了戳,沒發覺什麼特殊的,那鈴鐺甚至都不會響,宛如啞鈴。
她抬頭看向宋子民,看到他神情複雜,明明一語未發,喻庭卻覺得他又千百句話要講,但最終,他隻吐露一句:“走吧。這是你的東西。”
離開花圈店,天氣莫名下起了小雨,但天色卻不顯陰沉,喻庭沒帶著傘,但好在衣服有兜帽。
雨絲涼涼的,回到小區時天色已晚。
喻庭所居住的小區年代不算特彆久遠,但也有十多年的曆史,且離市中心較遠,因此在這邊的多是上了年紀的中年人,或是養老安居的人,像喻庭這樣如此年輕的反倒是少見。
同樣,葬禮這件事在這邊也變得習以為常。臨近了,她聽到喧鬨的打鼓聲,知曉又有人去世。
各色花圈自小區門口向內延伸,如同一道地府冥路,地下洋洋灑灑鋪滿了黃紙和紙錢,風一吹,就會飄起來,帶著雨水的潮濕腥氣,猝不及防撲人臉上。
披麻戴孝的人跪在靈堂前,為首的幾個掩麵哭泣,後麵幾個小輩滿臉麻木和恐懼,路過時,她聽到鄰居們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