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 衛徵在城裡開了一個鋪子,一樓……(1 / 2)

萬念城間 祖祖拉 3363 字 11個月前

衛徵在城裡開了一個鋪子,名曰“迷津茶鋪”。一樓賣茶,二樓她同阿慕自己住。恰過午食,鋪子裡頭門可羅雀。

最近城裡應當是來了不少新人了。每個新進城的,都必然要哭鬨折騰上一番。而不少城中老人亦是仿佛忘了自己昔日光景,皆磕著瓜子去瞧上一眼熱鬨。

衛徵是個怠惰懶散的掌櫃。她既懶得去摩肩接踵的城門口湊熱鬨,也懶得起來招呼進鋪子喝茶的客人,自個兒躺在櫃台後一張老紅木醉翁椅上昏昏欲睡。交椅吱吱呀呀搖晃,油燈偶爾劈啪作響。

她自詡是個俗人,因此這鋪子裡頭不興勞什子碾煎煮磨那套繁瑣做法,也不弄甚麼花哨的點茶鬥茶噱頭,更不使名貴精巧的瓷器茶具——僅做粗陶大碗衝泡茶的生意。倒是有一項附庸風雅了,那就是立了阿慕這麼個“茶童”。

阿慕就沒衛徵這個閒散掌櫃那麼好命了,每日裡不是做好茶食點心端上這頭,就是拎著新衝泡好的茶水送上那桌,還得抽空打理照顧自己,以及“廢人”主子衛徵的飲食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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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頭壓低鬥笠,將油紙包緊緊地掖在青灰色的外袍裡,給內城門的看守塞了幾個錢,看守睜隻眼閉隻眼地放他出去了。

迷津茶鋪在外城西南羅通坊。得虧街道口幾家賣便宜米麵糧油的鋪子,每日裡吆喝買賣聲不斷,不少人哄搶的場麵熱鬨非凡,也使得羅通坊成了有名的“下裡巴人聚集地”。但再往裡走深些,就隻剩些織錦氈匠的鋪子,清淨不少。

他掀開門簾走進茶鋪,四下打量一番,見僅角落幾桌有些把個客人在談天說地,於是徑直走向櫃台,敲了敲台麵。

“喏,你要的茶。”他將外袍中的油紙包從肥大的袖口滑出,掩在肘下。

前兩年,城裡頭嚴查私茶私鹽的生意。這些時日雖然放寬不少,但徐老頭仍舊心有餘悸,謹慎得很。

衛徵倒是並不忌諱這個。她懶洋洋坐起身,拉開抽屜從中摸了一吊錢,一手將徐老頭鬼鬼祟祟壓在肘下的油紙包拿來,一手將錢直接擱在台麵上。

徐老頭急急忙忙將錢納入袖袋,嘀嘀咕咕抱怨:“真不知道你要這好東西做甚,你這茶鋪月餘攏共也不過十七八個客人,這這鬼地方,誰還有閒情雅致來喝茶哩。要我說,你哪怕不缺錢,不講請大鼓評書,也可以雇幾個歌女來彈詞說唱嘛,你瞧外城城心坊那一條街,晝夜燈火通明,那才叫熱鬨哩。那兒聚顏閣的頭牌就一手琵琶彈得出神入化,衝著她去喝酒的可海了去了,你這一年到頭冷冷清清,大碗茶能有個勞什子好賣頭……”

眼見徐老頭囉囉嗦嗦扯得越來越遠,嗓門也愈來愈大,衛徵隻好清清嗓子咳嗽一聲,徐老頭這才恍然回神,止住話匣子。

“哦,對了,再多給幾個。”徐老頭又壓低聲音,朝她比了個數。

衛徵不解:“先前可都是這個價,老頭我們相熟也十餘年了,你可莫要坐地起價。”

徐老頭鼻翼翕張,噴出口氣來,話裡話外皆透露著忿忿不平:“你當這些東西好買?還不是上頭要嚴查了,這些,就這些,還是我費老大功夫從黑市裡頭弄來的,這可不是城裡頭那些破爛葉子,是外頭來的。”說到這,徐老頭擠了擠眼睛,憨厚的麵龐顯露出一絲精明來。

衛徵懶得同他多費口舌,她一年四季皆如此,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入眠,隻想趕緊將人打發走好睡上一覺,於是又拉開抽屜摸出幾個錢來,隨手拋向徐老頭。徐老頭忙不迭接住,嗖的一下塞入袖中。

“還有,你讓我打聽的事,打聽清楚了,不過……”說罷,徐老頭擰著眉住了嘴。

衛徵當他又要訛錢,瞌睡都醒了一半。笑眯眯地一手放入袖中,嘴上問道:“幾個數?”心裡卻在想:這貪財的老王八,再坐地起價,回頭定要讓阿慕雇個人,將他套個麻袋,打斷一身老骨頭。

“這倒不是。”老頭眼皮一跳,仿佛察覺出了些什麼,急忙否認。

衛徵將手抽出。“那是?”

“唉。”徐老頭唏噓不已,“隻是有些麻煩罷了。雖說打聽清楚了,不過與實際上略有出入啊,音容樣貌倒是對應的上,生平卻…就目前所查到的,尚且虛實未知啊。”他伸出一根手指,往上麵指了指。

“畢竟那是‘上麵’的事情了,這可不好查哩。”

衛徵總算不再是那副沒有骨頭的樣子,她略略挺直了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