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
“對,據剛來的人說,你要打聽的人,恰好他在那家做過短工,不過也是兩三年前的事情了,在嶺南番禺,具體的,回頭你自己看。”他摘下鬥笠,掛在背上。
見他作勢要走,衛徵抬起眼皮問道:“怎的?今日不喝我這兒白給的大碗茶了?”
徐老頭擺擺手:“嘿!我得同老友喝酒去嘍!今兒個你這大碗茶我是無福消受囉。”
目送徐老頭撩開布簾出門,衛徵掂了掂油紙包,起身上樓。“阿慕!下頭你繼續看著,我先上去忙一會兒。”
阿慕“啊啊”兩聲回應。他才迎走一桌老客,這會正抱著一摞茶碗食碟,肩上還掛著一條剛剛抹過桌子的布巾。
待到打開紙包,衛徵哭笑不得。“什麼玩意兒,這外頭來的稀罕物,就是外頭來的破爛葉子?”
裡頭多是些破碎的一芽三葉,莫說單芽,一芽一葉都是屈指可數。怪不得,徐老頭腳底抹油跑得飛快。不過這碎葉子聞著倒也算香,她打消了折騰徐老頭一通的心思,抽出兩張油紙間夾著的信箋。
前些日子,聚顏閣的淞玉姑娘尋到她這兒,說要托她打聽個人,是她生前的情郎,名叫許懷正,又留了那人畫像。衛徵本以為這情郎也是個短命鬼,早早地下來了,卻躲在城裡頭哪個角落,不肯去見淞玉姑娘。
不曾想,情郎還好端端的活在上頭,也得虧徐老頭能打聽來“上麵”的消息了。
“嗯?”衛徵蹙眉,翻來覆去又看了好幾遍,這豈止是略有出入,連姓氏出身都大有不同。莫非徐老頭找錯人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門叩叩兩聲響了。
一股子脂粉味夾雜著蘭芷馨香,飄飄悠悠,透過門縫彌散進屋內。
衛徵將信紙平鋪桌上,支起骨頭來正襟危坐稍稍頷首,擺出一副端正可靠的沉穩模樣來:“阿慕,拿這新到的貨去泡壺茶來。淞玉姑娘,請進。”
阿慕拿了茶葉,關上門咚咚咚跑下樓去了。屋內燈火略有些昏暗,衛徵拿起剪子剪去一截燈芯,一邊道:“姑娘坐這來就好。”
燭燈漸漸明亮。
“衛姑娘,打擾了。”悅耳之音漸近,陳淞玉款款走來,垂足正坐衛徵對麵。“可否稍稍開窗透氣?”
衛徵抬手,將窗戶支起。枉死城內的天空不似陽間,這兒晝夜裡皆是黯淡灰蒙的。
陳淞玉並未同她多寒暄,單刀直入問道:“多謝了,請問,托衛姑娘所查之事……”
衛徵暗地裡捉急,麵上卻不顯。她心想:阿穆快些將茶泡好,來給淞玉姑娘降降火,不然收了人近百枚錢,儘說些風馬牛不相及的消息,豈不是自砸招牌。
她隻好照搬出徐老頭那套話術:“是這般……我自然已托人打聽清楚了,隻是與淞玉姑娘先前所述略有出入,不過音容樣貌倒是對應的上,許是手下人探查時,有些錯漏不曾查到的,我會加派人手再去打聽那位許公子的消息,還請淞玉姑娘放下心來。”
“還勞請衛姑娘,將現得的消息,先同淞玉講上一講。”陳淞玉看來並不吃她這套,故作高深打發她走這條路似乎是行不通了。
衛徵隻好暗自在心底喟然長歎了一番,方才幽幽開口道:“目前收到的消息若是屬實,那位許公子,當是後來改姓了宋,自然,興許手下人查錯方向弄混了人也不曾可知,而目前查到的這位宋公子,的確曾流落樂坊,不過,再往前便查不到了。據說此人幼時失散,約莫十二年前才被接回番禺宋家祖宅。其父宋瑾,乃是當朝大官,官拜正三品順天府府尹,其母常氏,母家亦是在京師有頭有臉。其妻……”
“其父宋瑾……其母常氏?竟還娶妻了。”陳淞玉似是輕笑出聲。衛徵有些如坐針氈,也不好再硬著頭皮說下去,隻得將信紙推向她:“還有些許,皆在紙上,淞玉姑娘可自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