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從以於黃花梨圈椅上垂足而坐。
他看著連詹寧在飲酒,但他沒法陪她喝。他到底還是陽間人,不能食這城中之物。
連詹寧將陳淞玉之事娓娓道來,“吳兄,這件事還得勞煩你赴嶺南一帶核實一下了。”
吳從以止住思緒,道:“好,如果順利的話,下個望日我會再下來,若那位陳姑娘當真下定決心,我會準備事宜,帶那位陳姑娘上去。”
實際上這樣做是壞了走陰人的規矩的。吳從以知道,不過他不在意。他對陽間事物沒有什麼留戀,相比起來,他更喜歡這城裡。
不過吳從因不可以跟他一樣就是了。所以他總是不讓吳從因同他一起下來,尤其相關暗渡這城中冤魂赴陽間之事,他從不讓吳從因沾手。
吳從以看向連詹寧的煙杆。那柄包銀赤金檀的煙杆也是他從陽間帶下來,想法子私渡進城的,枉死城中的人,是收不到陽世親友供奉的。
“阿連,”他說:“你的煙葉還夠嗎?恰好這次要赴嶺南,我去閩地給你收一些緝炕好的煙葉。”他頓了頓,又道:“聽聞近期貴族之間時興一種名喚’鼻煙’之物,從因近些時日在京,先前我已叫她留心替你去尋此物了。”
如果連詹寧還活著,少說也是吳從以祖奶奶輩的人物了。但吳從以總替她操著老媽子般的心,替她打點的上下周到。
準確來說,吳從以的確該叫她一聲師祖,不過她不是很喜歡。從“師叔”叫到“師公”,現在又成了“師祖”,她聽得頭疼。她幾乎可以想象到,以後吳從以的兒子、孫子、曾孫輩,到了耄耋之年,還拄著拐打著哆嗦,顫顫巍巍也要喊:“祖師奶奶!”
吳從以除了小時候聽他爹的話,恭恭敬敬叫過幾聲,之後也不知道為何,從來不這麼喚她了。他家那一支隸屬於同連詹寧師門相熟的走陰人一脈,後來走陰人式微,孤苦伶仃的吳從以他爺爺——吳旬閔,被連詹寧的師門收養了。
若他爺爺還在,知曉了必然是要動怒的:“連小師叔可是在你爺爺我小時候抱過我的哩,你這混小子怎麼能跟你師祖這麼沒大沒小!”
************
大抵了解丹齋暗地裡做的行當之後,衛徵實際上是不想管的。徐老頭說的沒錯,她隻是一個不入流的二道消息販子,去趟那渾水做甚?
再說,陳淞玉若還活著,滿打滿算,也是三十出頭的人了,怎麼也能對自己負責罷。人家打定了主意,外人去乾涉,怎麼也說不過去不是?
但是阿慕聽得眼淚鼻涕稀裡嘩啦的,他想起了他娘。
衛徵努力忽視他們兩個,還是如坐針氈。她破天荒的起身去忙活事招待客人。仍感覺被一老一少希冀的眼神盯得仿佛背後要燒出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