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述我剛剛叮囑你的事情。”要放在平常，連詹寧根本不必如此操心。但她對衛徵的腦子……實在不敢過多指望。她端起茶來飲了一口，鏡影宗烹茶使的水是山中地下靈泉的泉水，烹出的茶也澀味極淡，清甜甘潤，芳香撲鼻。

“要我先盯緊火神教，尤其是那個什麼聖子，以及觀察劉道明或者你鏡影宗還有何人在同火神教私下接觸，無要緊事不可來找你，每月初回來同你稟報，但一月三日不可，四月五日不行，還有七月初一與……次年年末一整個月，以及後年七月十五。”衛徵實際上記性還是不錯的，她簡明扼要，背了出來。

“若是旁人也許就分身乏術了，但是你……畢竟我也聽說過，你混世魔王的名號。”連詹寧將茶盞放回榻上小案，繼續翻看著典籍卷宗。

什麼混世魔王……這名號純粹是相熟的下裡巴人間的戲言，不過一個打趣的諢號。

衛徵臉一紅：“我不過是當時年少輕狂，略有些叛逆，總同人起爭執罷了。後頭不也金盆洗手，老老實實做了二十年小本生意嘛。”

隻是這爭執的對象有些多罷了。上到城中官員，下到街頭巷尾的流氓地痞，她全揍過或搶過一遍。

“那你這年少輕狂能狂三十多年，也是你的本事。趕緊些去罷。”連詹寧不欲同她多言了。歲末天寒，她這副身子骨本就遭了幾次罪，以往都是獨自養息。而衛徵也不知怎的，硬是找借口黏著她，攪得無了清淨。

衛徵有些不想走。雖說自己此刻自在得很，哪怕當著他人的麵做些不雅舉動也沒人瞧得見，到底人是群居動物，她以前離群索居慣了時不覺得，但在城中這幾十年來，又有阿慕做伴，還有徐老頭隔三差五來同她嘮叨……如今隻覺得孤單得很，不大想回去做孤魂。

雖說現在隻有一個連詹寧肯偶爾搭理她，但有人同自己說話的感覺還是好的。

她飄到榻上虛虛坐著，隔著小案同連詹寧依依不舍道：“不若除卻不能來的日子，我每日來同你報告一次？”

連詹寧沒有開口，隻是抬眼瞧了她一眼。衛徵立馬起身：“我去了。”

每日來一次的確不大妥當……衛徵穿牆而過，想到：若是恰好來時，錯過些什麼事情，未免得不償失。不若每月來兩次罷，月初一次、月末一次。

不然這境裡就她們兩個真人，相隔太遠時間太長也不大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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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融子身體不適，先回房歇息去了。

吳從因畫了會備用的符籙，等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才卸下防備。她再次喚出水鏡，對吳從以道：“他已回去歇著了。我起先吩咐過小二，在他房中點了安神香。”

吳從以點頭：“你且先看他要做些什麼就是，若是於我們有利的事，你便順水推舟做個人情，好增加拿捏此人的籌碼。”

“這……”吳從因還有些猶豫：“我觀千融子此人行為舉止，也是個良善之輩。我知道，”她急忙補充：“我知道他是火神教聖子的後裔，但到底當年之事也與他無關啊。”

吳從以有些恨鐵不成鋼：“莫非因為當年父親母親被害時你年幼不記事，便要放下血海深仇了？”

“這怎麼可能！我知道火神教不是什麼好貨色，兄長你從小耳提麵命叮囑我謹記仇怨我也是記得的，就是……”

“就是什麼？”吳從以聲音放和緩了些：“阿因，我曉得你涉世不深，容易被人蒙騙，也曉得你是心有不安，怕牽連無辜之人。可你想一想？我們走陰人一脈已遭火神教多少毒手了？”

吳從因低下頭。她是知道的，在六十一年前，他們走陰人一脈被火神教人皆數屠戮殘害，僅爺爺一人被鏡影宗主皆玄所救。而爺爺更是不到而立之年，又遭毒害，父親與母親更是被剝皮抽筋點了人燈……

這些，她都是知道的。

“我知道的。兄長不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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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一日，一月前。

吳從因看看趴在她麵前的千融子，又轉頭看看周遭竊竊私語的人群。

這一片住宅多是朝中官員要臣的，雖也有些富貴人家與商賈戶住在邊緣一圈，可巡街的守衛嚴密許多。更何況這千融子，暈過去之前還非要朝自己走來，更是叫了一聲，誰都曉得他認識自己了。

就怕哪個熱心腸的見這麼一個血淋淋的人倒在地上去報了官，把自己牽扯進去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