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雲問他:“你怎的不同你兄長相認呢?”
孔博不曾與女子靠這麼近,不由得有些赦然,往後避了避:“畢竟兄長也是受我所累,孔博實在無顏麵對兄長。”
孔淵在一旁,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麵色差到極致。
連詹寧不想看他們上演兄弟鬩牆的戲碼,為了防止他們二人吵起來,乾脆讓安雲用布團堵了孔淵的嘴。
見兄長這副淒慘模樣,孔博於心不忍道:“可否請姑娘將我兄長…”
他話還沒說完,安雲就做了個誇張的表情,叫苦不迭道:“你哥的嘴實在是不乾不淨,且饒過我們的耳根子罷,堵著清淨。”
孔博也不好再說什麼。隨後,吳從以問什麼,他便答什麼。驗心咒下,他坦坦蕩蕩地闡明了從進京以來直至葬身火海的事情經過。
吳從以又問了他生辰八字,算出他的命格來。附耳連詹寧道:“他的命格雖好,但也並非與宗庭互補的命格。此事應當與脈術無關,就是不知火神教為何又摻了一腳進來。”
連詹寧聽罷,思忖片刻,問道:“除卻你,貢院走水應當還死了些人。你可記得那些人的名姓?”
孔博回憶片刻,提筆寫下剩餘十七人的姓名。
衛徵甫一回來,連詹寧就對她道:“你去查查,進城的名簿裡,這十七人可否與孔博同時入城。”
進城的日子是固定的。每十日一次,總歸十日裡枉死之人的冤魂,都會在同一日進城。
這十七人,加上孔博也僅有六人入城。其餘十二人不知行蹤。
“回頭我會探查一番,剩餘十二人的生辰八字。但我總覺得若是火神教的手筆,換卷一事略顯多餘了……希望不過是我多想了。”吳從以生性謹慎,再小的疑點他也忍不住反複揣摩。
衛徵倒是覺得他的確想得有些多:“保不準那火神教隻是後插一腳呢。既然有換卷於他人的嫌疑,保不準是禮部哪些官吏謀財的手段。禮部跟火神教又素來哥倆好,禮部這頭出事了,火神教給兄弟擦屁股,順帶手的還能用那勞什子脈術,乾一票自己的事兒,一舉兩得嘛。”
吳從以雖不大情願,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有可能。這樣就說的通了,禮部為私利,偷換寒門舉子的考卷給世家子弟。後事情敗露,總歸承德帝也不大在乎,乾脆睜隻眼閉隻眼,弄了個讓人啼笑皆非的“加試”,又讓火神教中人在榜尾末百位中提了些命格與自己互補之人,一塊投進火海。既能平息事端,一了百了,又能延年益壽,的確是一石二鳥之計。
“那依著衛姑娘高見,此後孔淵與孔母又受追殺是為何?”
衛徵沒想到吳從以居然還會主動朝她搭話,愣了片刻,不假思索道:“先是孔母大張旗鼓在京城裡四處問詢孔博下落,想來那些人早就盯上他們母子二人了。而之後又看孔淵都能做出幾次三番勒索趙學士的事情來,想來此人無賴,保不準以後會再將事情鬨出來。宗庭既然假惺惺地立了個‘天下英才之墓’,證明麵子他還是要的。而一般實際上乾那些臟活的不都是大人物手底下那些小嘍囉?這事若再翻出來,被問責的也不過是那些小嘍囉。反正老弟都已經殺了,一不做,二不休,老哥和老娘也一塊殺了,永絕後患就是。”
似乎很有道理,但又似乎有哪裡不對。吳從以不明白衛徵此人的腦子是如何構造,異想天開,又與實情環環相扣。
不過眼下也沒有其他思路了,先按著查算了。
連詹寧聽了她這番話也忍不住看了衛徵兩眼。
這人長腦子了?
衛徵實在是按著自己的想法來揣摩的,畢竟以前自己就是乾臟活的。老三也一樣,一朝馬失前蹄暴露了,宗庭不是沒沾著一點腥?老三咬牙一力擔下所有罪責,撇清了所有人,自儘謝罪。
但這話她不敢拿出來說,不然下一個自儘謝罪的就得是衛徵自己了。
連詹寧發話:“且先按著這樣查下去。有什麼彆的線索另說。”
孔博聽他們雲裡霧裡地說了半天,這會總算下了個結論:繼續查。
他便不由得問道:“為何還要查下去?”
安雲笑嘻嘻道:“枉你是個讀書人,聖賢書都讀進狗肚子裡啦?我們又不是不顧個中原由就收錢替人辦事的殺手,還是得查明原委再下定論的。”
孔博羞紅了臉,也覺得自己此前之言有些過失,拱手道:“姑娘教訓的是,另孔某受教了。”
衛徵拖拖拉拉,直到吳從以都走了,她還賴著不肯走。
“你怎麼了?”連詹寧問道。
實際上是孔博問的那個問題,她也想問。但安雲譏諷了孔博,她不好意思再在人前開口。
“就是,既然那個姓吳的走陰人會驗心咒,這驗心咒也的確有用,一審就連孔淵都老老實實坦白了。既然不是假話,為何還要費心思時間去查啊。”
連詹寧發覺,衛徵此人的腦子是忽有忽無的。這會子那腦子就好像幻影一樣消散不見,隻剩一個敲一敲也許能有回音的空腦殼。
放以往她是絕對不肯回答這蠢問題的。可想起她護在自己身軀上落淚的那幕,她還是耐心回答了。
“因為那也許的確是真話,但不過是他們自己以為的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