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和母親找到了那位趙學士的府邸。我們在他府上住了些時日,他同我們講了,孔博曾留宿在他家中一段時間,不曾想卻遇此噩耗。他似乎想告訴我們些什麼,但也隻是遮遮掩掩地說此事並不簡單,給了我和母親一些銀錢,又替我們雇了馬車,讓我們回奴兒乾都司去。”
“你們回去了?”吳從以問道。
孔淵的嘴唇翕動,他顯得有些懊悔:“沒有。我們應該回去的。但是……”他又緊咬著牙關不開口了。
衛徵插話問道:“你娘不肯?”
在驗心咒的控製下,孔淵還是控製不住開了口:“不是,是我想多要些銀錢。”
“謔……”聽了這話,衛徵乾巴巴感歎了一聲,吳從以也啞口無言。
連詹寧的神情一如既往,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到底那是我弟弟,一條人命,說沒就沒了,我那麼做是理所應當的!”孔淵理直氣壯。有驗心咒控製,這想來是他的真心話。
衛徵暗自咋舌。
這人也是有夠奇怪的,弟弟在時,對他這麼看也百般不順眼,又是惡意揣測,又是臭臉相向……這弟弟死了,他倒能理直氣壯的居著骨肉血親的身份,去向人訛錢了。
實在是厲害,讓人長了見識。
連詹寧幽幽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不要說,你是要錢不成,被人弄死的。”
聽了這話,衛徵憋不住笑,輕輕地噗嗤一聲,樂了出來。
但孔淵的確不是訛錢不成被人打死的。他留下一半的銀錢,剩下的給他老母,將老母送上了回奴兒乾都司的馬車。自己留在京城內,就賴著趙學士家不肯走。
趙學士也無奈。這一母同胞,怎的哥哥弟弟能差這麼多?
他自己俸祿也不多。給了孔淵一些,沒兩日孔淵便拿去揮霍,轉過頭來又朝他伸手。
趙學士本就仁善。更何況愧疚心作祟,隻得又給了他些錢。
但孔淵很快被人盯上了。無他,他老母當初尋人尋得大張旗鼓,他訛錢也訛得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到,孔淵直接在趙學士的府邸正門前,朝人伸的手。
“我哪裡能想到,他們居然綁了我去,又放火燒!”若不是繩子還捆著,孔淵能氣得不住跳腳。
“這不是他們心虛是什麼?那趙學士也說了裡頭水深,也遮遮掩掩講了卷子的事情。肯定就是新國教火神教裡那些走狗,跟禮部官員勾結,謀害性命!就連我的母親也是,竟然剛出順天府,就被人截殺在半道上!”
火神教與禮部勾結,這幾乎是一個眾所周知的事情,人人心照不宣罷了。
但……衛徵想起那不知何用的脈術來,若真是孔淵形容的不得了的天大陰謀,大可以將他與他的兄弟二人的“念”都抽去才是。
可孔淵現在不僅好端端站在這兒,孔博據說也早他兩個月就進枉死城裡來了。
見問不出什麼來了,連詹寧示意衛徵將孔淵再拖回去。衛徵於是又將孔淵蒙住眼扛上肩頭,活脫脫一副痞子模樣。
吳從以看她走了,這才同連詹寧道:“阿連,此事有些蹊蹺。”
衛徵與孔淵來前,連詹寧已同吳從以粗略講了一番自己此次入境的事情。
“這劉道明用孔淵引你派衛徵去探查,又用衛徵引你上鉤…怎麼看也不是他一人的手筆能做到的。枉死城裡想來也不是那麼乾淨,那個衛徵……你確定她沒有問題?”吳從以不由得疑心衛徵。畢竟,這丹齋裡,隻有她和那個小狼崽兩個外人。小狼崽子並未接觸到多少齋中秘辛,隻有衛徵一個知道得太多了。
“不必擔心她。”
吳從以還是忍不住道:“她畢竟來曆不明。”
“無妨,不必再說。”連詹寧擺了擺手,吳從以隻得作罷。
“那這事情還要繼續查下去嗎?如果當真是火神教的陰謀,大可不必為了隱匿事實就將孔淵和他母親一並趕儘殺絕。火燒貢院這麼大的手筆,他們就沒有想過要隱藏。為了掩蓋罪行這一點是不可能了。更何況,他們竟然會放過孔家兄弟的‘念’,此事看來與脈術也無關。”吳從以隻覺得此事處處透著蹊蹺,頗有種頭重腳輕的怪異感。
“孔博既然也在城中,一會我派衛徵與安雲去找就是。”
也隻能這樣了。吳從以不放心,道:“我也去找找。”
誰能想到,三人在城中遍尋不到孔博的蹤跡,最後竟是安鏡給找了出來。
這孔博原來隔三差五就會來趟丹齋。也不為彆的,隻為閱覽丹齋收納的名家墨寶。孔淵頭一次來又被攆出去那回,他也在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