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酒將杯中餘下的紅酒一飲而儘,一雙鳳目霧蒙蒙的。她斜靠在沙發上,白襯衫上麵的第二顆紐扣解了一半,微微淩亂,隱隱約約露出一塊冷白的皮膚。趁著周鶴眠說話的功夫,顧玄酒微微坐起來,漫不經心地支起身子看了她一眼,隨後半闔了眼懶洋洋地窩回了沙發。
她想了想,給出一個刻薄的答案:“他是我見過最糟糕的父親。”
周鶴眠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她茫然失措地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了原因。
顧玄酒看著沙發上打滾的白貓,想了幾個理由但總覺得有賣慘嫌疑,乾脆隨意開了個頭:“十五歲那年,他養了隻狗,每個月給狗花2000,給母親和我200。所以他找我要生活費的時候,我一邊按照最低標準給他打贍養金,一邊報複性花十倍贍養金在貓身上。”
周鶴眠難以置信道:“啊?怎麼會有這樣的父親……”
顧玄酒冷漠道:“他出軌、虐待原配和孩子,我這輩子都恨他。”
“虐待原配和孩子,好可怕……”
“當然,他也得到了報應,omega小嬌妻出軌了,費儘心思養大的兒子也不是自己的。”
周鶴眠眉頭舒展了些:“雖然不道德,但惡有惡報真的很舒適。”
顧玄酒冷笑一聲,直截了當道:“沒有什麼不道德的,我很高興你沒有和賀翠微一樣和我父親共情,忽略自己出軌的前提去指責那個omega出軌的事情。”
“我一直認為出軌這件事情,存在婚姻關係的那一方要承擔絕大部分的責任。但很遺憾,大多數人眼裡隻能看到不守O德的omega,看不到不守A德的alpha。”
周鶴眠愣了愣,有點不安:“社會輿論從來如此,alpha花心濫情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可以被原諒的小毛病,但omega不一樣,他們……”話說出來她自己先怔住了。她不自然地道了句抱歉,在顧玄酒複雜的目光裡突然意識到自己對alpha不同尋常的寬容。
“確實不一樣,omega屬於弱勢群體,但聯邦的婚姻法不保護omega的弱勢,反而加大了AO之間的不平衡。”顧玄酒想了想,又換了一個比較妥帖的說辭,“感情最重要的是兩個人的忠貞,而不是放大一個人的忠貞放縱另一個人的花心。”
“宋嬌是少數,我母親那樣的omega才是絕大多數。但我情願她做特立獨行的少數,也不願意她是被壓榨的絕大多數……”
顧玄酒還說了些什麼,周鶴眠沒有聽見。客廳的燈光亮得晃眼,她暈暈乎乎地仰臥在柔軟的沙發裡,腦海裡反複播放著剛剛的對話。見她醉倒,顧玄酒沒有繼續說下去,起身繼續打包行李。
許是因為顧玄酒剛剛提到了賀翠微的緣故,周鶴眠睜著眼睛看著反射光芒的天花板,沒來由想到頭頂的燈顧玄酒是照著賀翠微的喜好精挑細選的。
不光是燈,屋子裡的一切,都是顧玄酒是照著賀翠微的喜好精挑細選的。
明明賀翠微已經出局,周鶴眠還是覺得賀翠微無處不在。拖動行李箱的聲音在耳邊放大,她踉踉蹌蹌爬起來,想幫顧玄酒一起收拾行李。顧玄酒推著人去沙發上麵休息,見她不適地眯起眼睛,顧玄酒微微俯身,替她遮擋住上方傾瀉下來的刺目的燈光。
理智被酒精和嫉妒蠶食,周鶴眠不甚清晰地望著顧玄酒擔憂的麵容,從眼角到眉梢,一寸寸臨摹她的模樣。被盯著看了很久,顧玄酒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確定道:“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周鶴眠沒聽清她在說些什麼,全部注意力都在她乾燥唇上那幾道若有若無的血絲上。鬼使神差般,她伸手勾住顧玄酒的脖子,把人往下拉,紅唇微張似乎想說些什麼。顧玄酒不明所以順著她的動作俯身,隨後周鶴眠抬了抬下巴,迅速觸了觸那幾道血絲。
顧玄酒嚇了一跳,在劇烈的心跳聲裡,她看見周鶴眠那雙平素總是波光瀲灩的眼睛裡倒映著她有些失態的臉。她捂住因為受到驚嚇而迅速跳動的心臟,不明白周鶴眠好端端為什麼要親她,想了好一會,思路和薑若璿達成了詭異的和諧。
女性之間真的好容易沒有距離感。
她轉而捂臉,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但想到主動的人是周鶴眠,她又放下了手,痛心疾首盯著周鶴眠看。周鶴眠已經平靜地閉上了眼睛,好像真的隻是發酒瘋,顧玄酒又觀察了一會才徹底放下心。
味蕾後知後覺感知到幾秒腥甜,周鶴眠沒有等到預料中的進一步碰觸,她疑惑地睜開眼睛,發現顧玄酒正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隨後顧玄酒伸出手,像往常一樣揉了揉她的頭發,仿佛剛剛的接觸和曖昧隻是一種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