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討論了半天也沒有結果，教導主任提議大家先去外麵吃點兒東西再繼續聊，趙清瑤沒有拒絕，給王圓圓打包了早飯送到宿舍。
副校長和教導主任跟在她身後，一回頭就看見小姑娘瘦瘦小小的身影。
王圓圓一看他倆就更緊張，顫顫巍巍喊了一聲“校長好，主任好”，就低著頭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
副校長見狀眉頭微皺，輕輕點了點頭。
趙清瑤說得對，依這個小姑娘的性格，如果不讀書了，回家的話，隻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於是猶豫再三，三個人先駕車去了王圓圓所在的社區，結果社區的工作人員一聽他們家裡的事也頭疼。
王圓圓的父親前段時間剛被廠裡辭退，阿姨之前也超市工作，但懷孕以後也辭職了。
一家人沒有收入來源，就靠王圓圓父親的一點點兒失業補貼生活。
而王圓圓的生母也聯係不上。
目前就指望王圓圓的爺爺，結果爺爺態度也很堅決，一口地道的霧城方言：“我一個老漢兒家沒得錢的哈，你們愛把她弄去乾啥子就乾啥子，我不得管哈。”
有了他的前車之鑒，大家去王圓圓家裡的時候，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沒想到王圓圓的阿姨熱情的要命，挺著一個大肚子招呼他們坐下，聽到他們的來意後，更是喊冤：“老師，你不要聽王圓圓亂說，孩子那麼努力，我怎麼可能說出不讓她讀書的話？昨天她一聲不吭跑出去，我和她爸在路邊找了一晚上，你都不知道我們有多著急，她居然還這樣……算了，我也不可能跟她一個小孩子計較，你們說他們在哪兒？我現在就去接她回來。”
副校長和主任沒有說話。
趙清瑤沒有正麵回答她：“那你現在的情況，還要去照顧一個高中生方便嗎？”
“我管不了還有她爸爸啊。”
“她爸爸應該也要工作吧，你乾脆讓她住校吧，這樣她也好安心學習，你也能安心照顧小孩。”
阿姨一言不發的打量著她。
看著挺年輕的，但是說話做事挺老道的。
讓人挑不出一點兒破綻。
社區的工作人員在旁邊附和道：“我覺得人家趙老師說的對，這樣圓圓也能安心考試。”
“可是你們也都知道男人手粗，細活做不來，我這還指望生了孩子以後，圓圓還能搭把手呢。”
趙清瑤聽出來了。
不僅要王圓圓出去打工，打了工回來，還要幫她帶小孩。
趙清瑤那股子情緒都快衝到天靈蓋了。
但很快又冷靜了下來：“你們家裡應該還有老人吧？哪有人讓快要高考的孩子搭把手的。”
“高考不還有一年嗎？”阿姨意味深長的笑道：“而且家裡有沒有錢讓她讀大學都是一個問題呢。”
“家裡沒錢沒關係，隻要孩子肯讀，上大學可以申請助學貸款，沒有一分錢利息的。”
阿姨見她咬定了不放人，頓時急了，原形畢露道：“你算什麼東西？你要來管我們家的事？”
“我不算什麼東西，”趙清瑤心平氣和：“但她是我的學生，我就有義務管。”
“你管什麼管？你有什麼資格來管？她人在哪兒？你現在必須馬上把她給我交出來！”
趙清瑤不說話，仍她如何咆哮，始終氣定神閒。
阿姨受不了了，一個電話把王圓圓父親叫回來了，阿姨添油加醋的轉述了事情經過，男人先是沉默，而後悶聲悶氣道：“你們想讓她住校可以，但是我們家拿不出一分錢的。”
主任張了張嘴。
還未等他說話，王圓圓父親已經看穿他的想法道：“你們不願意出錢也可以，就讓她回來打工嘛，一個月好幾千，還包吃包住哪裡不好？你們天天都說要讀大學，但是讀了大學出來，不一定就比廠裡掙得多。”
趙清瑤沒有繼續同他們爭辯。
“你們的意思，就是讀書可以，但是不會出一分錢，對吧？”
“對，”王圓圓父親應道：“就這樣意思。”
這和阿姨的想法顯然不同，阿姨在後麵拽了他一下，他沒有回應：“你們要是答應，就把孩子領走，還有跟她說清楚，她讀大學，我也是拿不出一分錢的，以後不管遇上什麼都彆找我，就當沒我這個父親。”
“你要是這麼說的話，那你簽個字據，剛好你們社區的工作人員也在這兒。”副校長忍無可忍道。
“人你們領走，但字據我是不會簽的。”王圓圓父親道。
趙清瑤和副校長也沒有讓步。
雙方人馬一時僵持不下，社區的工作人員出來打圓場，拉著趙清瑤和副校長背過身道：“就算簽了字據，他要是想找我們鬨，我們也沒辦法。我們社區能做的也有限，畢竟人家是監護人，這高中也不屬於義務教育，但是他這話是當著我們麵說的，他真要是反悔了，我們社區也不能袖手旁觀。”
趙清瑤和副校長也隻能作罷。
讓社區的工作人員拿了一些王圓圓的衣服出來，帶到學校裡去。
出去的時候，正好碰到一個尖嘴猴腮的年輕男人回來，他眼睛飄忽不定的打量著趙清瑤問：“姐，這誰呢？”
王圓圓阿姨頭也不抬道：“圓圓的老師。”
“啊，圓圓的老師啊。”他眼神越發猥瑣，趙清瑤一腳踩在他的拖鞋上，他頓時哀嚎出聲道：“我靠，你他媽有病吧？”
趙清瑤頭也不會往樓下走去。
回去的路上，趙清瑤和副校長臉色都不太好，兩個人畢竟都還年輕，這種事見得少，而主任就不一樣了，他從教十幾年，比這惡劣的見得多了。
而他們真正能幫的，少之又少。
“趙老師，雖然你一腔熱血，但我還是要潑你一個冷水，我們學校現在的學生宿舍一個空得床鋪都沒有，小姑娘日常的生活費也是問題。”教導主任抿了抿唇：“而且你費這麼大的心力，孩子到最後不一定會承你的情。”
指不定還養出一個白眼狼。
趙清瑤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神色堅定的回道：“我不需要她承我的情。”
教導主任無言以對。
回了宿舍，趙清瑤把拿出來的東西交給王圓圓，王圓圓一直在旁邊打量她的臉色：“老師，我爸他們是不是為難你了？”
“有肯定是有，但是主任和校長都解決了，你好好讀書就行了，彆操心這些。”趙清瑤從思緒中回過神道：“學校的宿舍暫時沒位置了，你就住老師這兒，我回家睡。”
“你……”王圓圓記得她家好像離這裡還挺遠的：“那老師你方便嗎？”
“方便。”她沒有絲毫猶豫，把自己的飯卡和身上為數不多兩百多塊現金放在桌上：“你平常吃飯、買零食的時候就刷老師的卡，有什麼需要用錢的地方，就跟老師講，我能幫的都會幫。”
王圓圓直直盯著她，眼眶一點點兒就紅了：“老師，我爸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
“沒有。”趙清瑤摟過她：“我隻是讓他們不要打擾你讀書。”
王圓圓抿著嘴唇，其實從趙清瑤的態度她已經能猜到七七八八了，但她沒有過多的為難趙清瑤，而是深深鞠了一躬：“老師，欠你的錢，我一定還你的。”
“等你能掙錢的時候再說吧，老師不差這個錢。”趙清瑤語重心長拍了拍她的肩：“不要在乎彆人說什麼，你隻要記住自己要去哪裡就好了。”
王圓圓重重淡了點頭。
趙清瑤提著裝著自己東西的行李箱下了樓，回到車上，她看到宋言呈兩個小時前回了她的微信。
「醒了？」
她回了一個「恩」
他這次回得很快，幾乎她的消息發過去，他就看到了：「在忙？」
她略微猶豫，但還是什麼都沒說：「恩」
「好」他回道。
而後再也沒有打擾過她。
隱隱約約給趙清瑤透露著一種“那等你有空再聯係我”的錯覺。
可那是……宋言呈誒。
當年被校領導揚言要勸退都沒低過頭的人，怎麼可能在她這兒低頭。
那……
他掛在後視鏡上麵的早飯有算什麼呢？
而且她沒有看錯的話，他昨天晚上應該也陪她在車裡睡了一晚上。
如果隻是為了睡她的話，也未免也太費苦心了。
可她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原因。
隻能作罷。
她將宋言呈的事，暫時拋到腦後，給自己在博物館的朋友打了電話，準備去她家裡借住幾天，朋友一口答應了下來，讓趙清瑤先到自己上班的地方來。
趙清瑤沒有拒絕。
博物院距離她上班的地方有點兒遠，開車要一個小時左右，但朋友住得地方距離學校要近很多，開車隻要二十多分鐘。
她駕車來到博物院，朋友還在工地上沒過來，她暫時先去辦公室等，而她一進行政區就遇上了相親對象的哥哥、徐春玫的未婚夫——張寧安。
張寧安穿著淺藍色的襯衣，戴著金絲邊的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
看到趙清瑤淡淡點了點頭，簡單聊了幾句便離開了。
而他一走，朋友就從另一個方向跑了過來，在她肩上輕輕錘了一下：“你怎麼認識我們副館長啊？”
“見過。”趙清瑤淡淡回道。
朋友也沒有多想，捂著嘴在她耳邊抱怨道：“你彆看一天天穿得人模狗樣的，不是什麼好東西的。他壓根兒就不是學我們這個專業的，全憑關係到這個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