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憑證?”
“原本草民有兩封信讓趙公子帶去的,一封是給趙大官人,另一封是給那位故人的。聽大人這麼問,怕是未從趙公子身上找到這兩封信了。”
“趙曜隨身攜帶的衣物錢財都在,唯獨沒有你所說的那兩封信。”
柳墨心但笑不語,那家夥處心積慮,栽贓嫁禍,是要逼他向當今朝廷拔劍吧?
“據其他證人所言,當日,趙曜曾當眾羞辱於你,而後,你將他單獨留下,其間二人還發生了爭執,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可趙公子是死在郊外,而草民這些日子卻從未離開過天丘。”
“你可以買凶殺人,讓人抽乾他的血,做成惡鬼吸血的假象……”秦明亢奮地推斷著。
柳墨心欲哭無淚,斷起案來還真是六親不認啊,看來自己是多慮了。
“大人,大人,”柳墨心忙出聲製止他繼續把自己往死路裡推,“這些都隻是大人的推斷,並無真憑實據,就算買凶,草民也要有銀兩買才行啊?”
“誰人不知墨心書院是華聖國最貴的私塾?柳先生會沒錢?”秦明斜視他。
“那些學費,草民早已借花獻佛了。”
“什麼佛?”
“這個就要問秦大人你了。”柳墨心頗有深意地看了堂上的秦明一眼。
“什麼意思?!”秦明不明所以地微怒道。
“大人!大人!”縣衙戶吏匆匆趕到堂上。
“大膽戶吏,未有傳召,膽敢私闖公堂?”正在氣頭上的秦明拍案而起。
“下官鬥膽,隻求大人明察秋毫,莫要誤判了天河縣的恩人。”戶吏戰戰兢兢地跪下求情道。
“恩人?”
“十年之亂,百廢待興,朝廷心有餘而力不足,天河縣能有此等光景,全因一個自稱‘無名’的善人,鋪橋修路,興水利,建學舍……每次都是他傾囊而贈,自己卻是生活拮據。其實此人並非‘無名’,他的名字天河縣的百姓人人皆知,他就是墨心書院的先生——柳墨心!”戶吏說得淚流滿麵,慷慨激昂。
此言一出,引得堂外的百姓陣陣驚歎,柳墨心那瘦弱的身軀在他們眼中即刻高大起來,更有人小聲議論秦明忘恩負義。
“哎,大人不是答應過小生一定保密的嗎?”柳墨心瞄了秦明時紅時白的臉一眼,假嗔道。
戶吏在那哭得不能言語。
“柳墨心,經本官查實,你確與本案無關,現在可以回去了。退堂!”秦明匆匆退堂,逃離。
他這位恩師愛整學生的惡習還是絲毫未變啊!明知道他心胸狹窄,睚眥必報,是自己太天真居然還相信他真那麼大義凜然。
秦明垂頭喪氣地回到縣衙後院,卻發現柳墨心並未離開,而是優哉遊哉地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品茶。
秦明忙後退幾步,然後慢慢轉身,躡手躡腳地準備再次轉移。豈料早已入了那人的法眼,一個茶杯精準地將他的官帽擊落。
“跑什麼?為師又不會吃了你。”
秦明忙轉身伏地求饒道:“學生知錯了。”
柳墨心端著一杯茶上前拉秦明起來,將茶遞給他。
“你想不想儘快破案?”
“想。”秦明一臉茫然地認真點頭。
“為師要去看看趙曜的屍體,不可有旁人在,能否辦到?”
“似乎不和規矩……”秦明猶豫道。
柳墨心即刻作勢要走。
“不過如果是恩師要去,應該沒問題。”秦明忙上前將他拉住賠笑道。
柳墨心的脾氣,自己再清楚不過了,問自己,不過隻是禮貌罷了,即使自己不答應,他也會“不擇手段”的進去,到時更麻煩,還不如現在順在他。
不過有一點,他對柳墨心還是很有信心的,就是凡事他答應過的事,就一定能辦到。
黃昏的光透進陰暗的殮屍房裡,趙曜的屍體覆著白布,孤寂地躺在草席上,一雙乾癟的腳若隱若現。
柳墨心掀開白布,麵無全非的趙曜仍保持著臨死那一刻的姿態,筆直僵硬地躺著,極力張著嘴,似在呼喊,圓睜的混濁雙眼中,那時的恐懼仍未散開。
他身上沒有大的傷痕,也未有掙紮的痕跡,除了頸部那一對獠牙的齒痕。
柳墨心催動內力,按在趙曜的天靈之處,無數細密如絲的銀針破體而出,閃耀如煙花絢爛,屍身隨即癱軟下來。
柳墨心抬手撫過趙曜的雙眼,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原本恐怖駭人的屍體,此時像是完全得以解脫,隻是乾瘦了些,卻顯得平靜安詳。
柳墨心替它緩緩蓋上白布,像是為一個熟睡的孩子蓋上棉被。
夕陽西下,殮屍房沉寂於黑暗之中。
唯有柳墨心的眼中,亮著瑩瑩如鬼火般的綠光……